乌涂河，源起天擎山脉，横贯宁国东西，平均宽逾三、四里，在烈烈北风中巨浪滚滚，奔流直下。
前两日初冬的一场小雪未能封住这条巨河，数百条大大小小的船绵延在十余里的河面上，黑黑压压一片随着波涛不停起伏。
复国军八万人马冒着寒风来到乌涂河河边，程方遥望大河沉默片刻，转头向负责筹集船只的马世峰问道：“马将军，河上三百八十条大小船只可都配备了船夫？”
马世峰行礼道：“回禀主公，都已配备了船夫。末将初步计算过，这些船只每次可大约载兵八千人同时过河。咱们这些人，再加上辎重大约十一二趟就能全部运过河去。”
程方点点头，看了一眼天光向身旁的赵天威吩咐道：“赵将军，抓紧下令让弟兄们开始分批上船渡河吧！现在已经接近午时，在傍晚前所有人务必全部渡河结束。”
然而，接到命令的赵天威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按程方的命令行事，而是说道：“主公，对岸是否有敌人埋伏我们尚不知晓，乌涂河的上游是否有敌兵筑起水坝截流更不清楚。”
“大兵渡河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如果我们冒然过河敌人半渡而击的话，咱们复国军必然会再遭大劫。不如末将先派出一支骑兵小队到上游看看，再派几只小船过河探查一下敌情，如果确认没有问题再渡河不迟，还请主公慎重行事。”
程方眉头微皱地看着赵天威，“赵将军，你这话里……可是在责备本将军行事不谨慎？”
赵天威抱拳道：“不敢，只不过多罗军极为狡猾，经过了虎牢山和三通峡两次失利，我军再也不能有所损失了。”
程方面无表情地向马世峰招了招手，“马将军，你把你一个时辰前派人侦查的结果向大将军汇报一下。”
“遵命！”马世峰向赵天威说道：“大将军，一个时辰前你们还没到河边，我已经派遣了五只小船到对岸探查，没有敌情。另外，还派遣了一支斥候兵骑兵小队前往上游巡查了二十里，也没有任何异样，所以请大将军放心带兵渡河。”
程方对赵天威说道：“赵将军，你听到了？难道马将军的话你不信？”
程方的话音刚落，忽然复国军的亲兵队列后面有人讲话了。
“马世峰的话当然不可信！因为他是你的人，你们一丘之貉，都是骗子！”
众将士听到这句话顿时均是一惊，赶紧甩头向队后看去。
复国军的亲兵队列一分，程圆、张天师、公孙兄弟等人，以及身后的宁军大队人马已经全部到来。
“程圆？”程方心中一凛。程圆的宁军怎么也跟随着自己的复国军一起到了乌涂河边？
程方强作镇定指着程圆的鼻子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复国军的众将士再次见到程圆简直是百感交集。他们还没忘记十几天前程圆当众与自家主公对质辩理，最终还拐跑了一半的复国军弟兄。不知道他今天又跑来复国军队伍中，难道又要与他这个亲弟弟为难吗？
程圆指着马世峰说道：“我的话意思很明显，他在说假话，而且是你授意他这么讲的。”
程方眯着眼睛针锋相对道：“程圆，你别以为援救了复国军几次就可以倚重功绩含血喷人。你有什么理由说马世峰说假话？又有什么根据说我授意他说假话？”
程圆冷冷道：“是否在说假话咱们一验便知，我今天就是要从多方面举证，让所有复国军弟兄们彻底看清你的真面目。”
程圆说完，朝左右两侧的复国军说道：“我需要复国军兄弟们随便站出来十个人，前往上游十七里处的一个名叫新河口的窄峡水道处，你们看看那里有什么，然后回来告诉大家。”
听程圆这么有鼻子有眼地一说，不仅是马世峰本人，包括所有复国军将士们都惊讶得面面相觑。
平静片刻后，几乎同时从复国军的队列中站出来近百人。
“我去！”
“我报名！”
“我也去”……
程方见状顿时气恼喝道：“不要听程圆蛊惑，扰乱军心，谁都不许去。”
程圆冷笑道：“怎么？怕了？不敢验证？”
谁都没想到的是，就在程方和程圆针锋相对的时刻，赵天威又站了出来，“涉及复国军的安危，此事关系重大。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十个骑马到上游程将军说的地点看看，那里究竟有没有敌情，一定要小心些。”
“遵大将军号令！”十名被选出来的复国军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离开了队伍，从骑兵营中牵过十匹快马，上马绝尘而去。
程方震惊地看向赵天威，大怒道：“赵天威，你要反了不成？”
没等赵天威讲话，程圆再次接过话头来，“程方，你别急啊！趁这个验证的等待时间，我再请你看两场好戏。”
说完，程圆“啪啪”拍了两下手掌。
在众目睽睽之下，孙小龙从队伍后面带着一个年轻人。有十几个相熟的复国兵，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年轻人正是前不久跟踪程方出营，不知道被什么事吓得痴呆了的吴大力。
然而，如今的吴大力哪里还是那个宛如行尸走肉一样的痴呆儿？只见他双眼圆睁，眸子里充满了仇恨地始终盯着程方，双拳紧握着走到程圆的身旁站定。
那些熟悉吴大力的复国军将士见他似乎已经恢复正常，无不打心底为他高兴。只是这种场合不适合打招呼罢了，他们也只能向吴大力投去欣慰的目光。
“兄弟们，我现在要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揭发一件事，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紧接着，吴大力遥遥地一指程方。
“他！程方，咱们复国军所谓的主公，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叛国投敌的大奸细！”
哗……
此言一出，整个复国军一片哗然。
程方骂道：“呔！你是什么人？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你有什么根据说我叛国投敌？”
吴大力眼圈通红，声嘶力竭地吼道：“你当然没有见过我，如果你见过我，我就同那十九个被派去保护你的弟兄一样冤枉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吴大力的这句话一出口，曾经为那十九名弟兄收尸的数百名复国军顿时目瞪口呆。
难道……杀害那些弟兄的居然就是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