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一族,生来无躯体,需得借助凡人至亲之躯,且不断变换,才可保灵魂长生。”
借助,凡人之躯……
他愣愣地握紧手中从冥王那处拿来的卷轴,摘下斗篷,孑然而立,身形隐隐狼狈。
右手手腕上难以掩饰的伤疤,灼得他眼疼。
难怪,沾染了大量生气的护身符对他毫无影响……
难怪,当感应到她入了冥界,会迫不及待的派遣巡逻卫将她带来……
难怪他对她,总有一种从心底升腾而起的,难以控制的渴望……
渴望,占据她的躯体……
原先迷惑不清的事情突然间明朗起来。
‘抱歉,是我占用了你兄长的身体……’
素来尊贵的孟长老,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摘下斗笠,顶着那副夺来的躯体,微微弯腰。
攥住斗笠的指节隐隐泛白,极力压制住语气里的轻颤。
视线朦胧氤氲中,他忽然记起,少女仰头乖巧唤他的情景。
她软糯启唇:‘孟池大哥……’
轻轻的一声,瞬间,灵魂激荡,涟漪不止。
‘冥界终究不是好去处……’
这是他第一次压制心口的炙热,多管闲事,却未曾想,终究是乱了心。
孟婆世代孝忠冥界主宰。
他素知冥王是在扮猪吃老虎,其内心城府非一般之深。
可记忆中仅有的传承让他只能听命于他。
是什么时候,他开始想要探寻孟婆的身世的……
是在遇见她之后。
孟婆一族的记载,世代都由冥王管理,祖辈所有的记忆传承都在其中。
但却有个规定,在孟婆族人未找到新一任寄体供自己使用之前,任何的记忆传承,都不允许查看。
所以他与冥王做了一场交易。
他将浸过毒液的彼岸花交予巡逻卫,并且神不知鬼不觉地抽了他的七魂六魄,借此控制他将东西送到沧澜门,让祁琛渊误以为是生死门搞鬼。
他将释放怨灵的黑气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其扰乱地狱结界,激怒怨灵,并引导怨灵随岩浆流入魔渊鬼府。
他替他铲除异己,他允他查看孟婆的记忆传承。
谁都不曾想到,那杯递给池鱼的茶水里,掺入了大量可以引诱祁琛渊疯狂的药……
甚至那种药,可以让她的身体排斥她的灵魂……
他闭了闭眼,胸口彷佛闷着一口气。
那药至阴至毒,却又无色无味,混合在茶水里,根本无人察觉。
她毫无防备地喝了下去……
那一刻,嘴角僵硬地勾了勾。
分不清到底是嘲讽她轻信于人,还是震惊她的大胆。
可有一点却是无法否认——
她是真的亲近信任他!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亲人感应,让她对他的警惕降到了最低。
可她根本不知道,面前这个顶着她至亲皮囊,却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兄长”,早已换了一个芯子……
而他,无时无刻不想赶走她的灵魂,占据她的身体……
看着被掉包回来的彼岸花,他嘲讽轻笑,感叹人类的愚蠢。
可当所有的真相不得不暴露在她面前时,他才惊觉自己根本没有坦然的勇气!
真相如何,他竟不敢与她全盘道出。
究竟是怕彻底粉碎在她心中美好的形象,还是怕她恨他……
他,早已分不清了……
冰冷的指腹摁住跳动不止的心脏,沉沉吐出一口气。
祁琛渊在她身边没有发疯,甚至那药似乎不存在一般,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
可当他得知池鱼在魔渊鬼府遭遇不测之际,心底的兵荒马乱却难以压制。
活人的身体本就受不了冥界的阴寒,而且她的身体已经明显出现了排斥灵魂的状态,可能过不了多久灵魂就会被强行挤出体外。
明明一切都是按着他的计划进行,可真正快要实现之际,他却没有任何开心。
他见到了她。
虽然气色还有些不好,但好歹灵魂还在。
将她带去她的家中,亲自揭露残忍的真相,或许只是想引起她一点点的原谅。
她平静得可怕。
他却只能忍着惊慌失措,弯下腰。
祁琛渊来了,很着急,可能是怕她丢了吧。
他想笑了笑,却发现嘴角僵硬得可怕。
他只能看着她朝祁琛渊走过去。
那是一种,了却心愿的洒脱。
心口迟钝却强烈的疼痛扑面而来。
他看着她渐渐远离。
一句“对不起”,终究难以换回她的原谅。
他们新婚那日,他不请自来,看着满院灼目的红,心口微微苦涩。
他将当初的解药给了祁琛渊。
冥界突遭变故,却不波及到他,其中缘由,与祁琛渊脱不了干系。
他其实应该谢谢他。
他侧身,红得妖异的新郎官澹澹推开房门,回头,毫不犹豫地将门关上。
他隐隐听见少女软糯抱怨的声音……
他顿了顿,任由皎洁的月光倾洒。
此去经年,许是,再无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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