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知道，亡国之日，我在大殿上看到了什么吗？”
北冥汐鸾慢慢走到廊道边坐下，双手环膝，将自己蜷缩在一个小小角落，任凭忽明忽暗的灯光扑洒在脸上，几番挣扎，出口之时声音便已然沙哑不堪。
“那日，我被人藏在一个算不上怎么隐蔽的位置，亲眼看到，大殿厚实的鎏金悬梁上，挂着父皇母后的尸体，而白玉般的地板上，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我皇兄皇弟们的尸身，甚至肢体不全，分散各处……
那日，大殿里全是我至亲之人的鲜血，一路顺着百余层的石阶，流到了大殿的最下面……
血腥味撕扯着我的神经，催我发狂，后来，我突然看到了地上被扔在血泊中的佩剑，二哥知道那是谁的吗？”
北冥汐鸾露出一抹惨笑，垂下的头发洋洋散散地遮住了她的半面脸颊。
“那是，在皇叔二十岁加冠礼之时，父皇亲手所赠……”
“洛溟？是他做的？”
慕晏眉头拧紧，怎么也不会想到洛溟反叛之日竟会是如此惨烈！
姑父姑母，加之小妮子的那些个兄弟姐妹，几十条人命，就这么白白葬送了！
“我不知道……”
北冥汐鸾小幅度地摇了摇脑袋，抱着双膝的手收紧了些。
强行扯出一个笑容，脑袋微微偏转，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二哥，低声问道：
“这般，二哥是不是也觉得是皇叔下的毒手？”
“若是如此，二哥倒是不会怀疑那个人了。”
慕晏沉下心，手指微曲，慢慢在廊道平面叩击，一下一下发人深思。
“为何？”
“洛溟为人处世都极其低调，做事情也是事无巨细，滴水不漏，绝对不会留下这般明显的痕迹来等你发现。
况且，”若是真的是他所为，他也绝对不可能给你看见……
慕晏说着便失了声气，可话里所想要的表达，北冥汐鸾还是意会了七七八八。
苦笑一声，埋首于双臂之间。
是啊，即使当真是皇叔做的，他又怎会留下这般明显的证据等着她发现？
在旁人看来那么毫无疑问的事情，为什么在她眼里，就偏偏认定了呢？
北冥汐鸾垂眸，拢紧了身上的披风，试图借此来抚慰心底的无限感伤凄凉。
“可为何后来又信了？”
“因为……这是我，欠他的……”
欠他的一条命，欠他的一个天下，而今，她便还给他……
北冥汐鸾声音空灵幽远，恍若即将消逝一般。
寒风乍起，骤然将她眼角的几滴泪珠吹落。
这副脆弱不堪的模样，看得身旁的慕晏心尖儿都疼。
“罢了罢了，有些事情有些话，你若是不愿意说，那二哥也不逼你。
不过小七儿，你要明白，无论是先前的北冥还是现在的九幽，无论你的身份是当初的七殿下还是而今的长公主殿下，你永远都是二哥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旁人若是敢欺负你，你便还回去，无需顾忌。
纵然身处宫中，你也无需谨言慎行，谨小慎微，你要时刻记着，无论出了任何事，只要有二哥在，就算是洛溟，也伤不了你半分！
我的小妮子，哪怕而今寄人篱下，也断不该让旁人轻贱了去。”
“切记，定北侯府，永远是你嚣张任性的资本，也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二哥……”
慕晏话音刚落，北冥汐鸾就已经哽咽，直接扑到了自家二哥怀中，任凭断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的泪珠沾湿在慕晏整洁的领口处，压抑已久的情绪骤然间释放出来，如决堤的洪水般难以抵挡。
“小七儿，多大的人了还给二哥哭鼻子呢？”
看着泣不成声的北冥汐鸾，慕晏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抬起手，动作十分轻柔地拍着她的背部，无声地给予她最真切的安慰。
过了许久，北冥汐鸾才抽抽搭搭地止住了眼泪，抬起有些微肿的眼睛，许是方才哭得狠了，这会儿即使停了下来，小肩膀还有些一抖一抖的。
“好了好了，你这小妮子也算是哭够了，你要是再多哭一会儿，二哥这衣服都可以拧出水来了。”
慕晏伸手，替鼻子眼睛都红红的小妮子擦去了脸颊上还残留着的泪痕，日常性的打趣了一句。
转头，慕晏却是松了一口气。这一番她能发泄出来，心底应该是舒服了不少的，虽然他一向不喜女孩子哭哭啼啼的，但若是这个人是眼前的这个小妮子，貌似，他还是可以忍受的……
“好了好了，我们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你的那位皇叔可就要来寻人了。”
含笑看了一眼北冥汐鸾面上的窘迫，慕晏才把自己灼灼的目光移开，以免这个小妮子羞过头。
————
碧霄宫。
“说，你和幽九到底有何关系？你，到底是不是幽九之后？”
慕承霖咄咄相逼，手中冒着寒气的剑也越发逼近挡在洛溟前面的叶恒。
洛溟默不作声，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眼前这个人。
双方的局面就这般僵持着。
抬眸看了一眼已经被黑幕笼罩的天色，洛溟垂眸，掩去眼中的一抹烦躁。
他的小丫头，都出去这么久了，还不见回来……
澹漠地视线扫过持剑而立的慕承霖，看着他几乎挡住半个门口的身形，眼底渐渐泛起了冷色。
“叶尚书，退下。”
“啊？陛下，这……”
突然被点名的叶恒愣了一下，回过头茫然地看了一眼神色冰冷的君王。
“叶尚书一介文官，自然是敌不过定北侯身为武夫的勇勐了。若是定北侯真的要动手，想来叶尚书挡在那儿也不过是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陛下让叶尚书退下，想来也是为了叶尚书的安全着想。
叶尚书您与其在那儿和定北侯两人大眼瞪小眼，还不如退下来，好好劝劝定北侯切莫冲动。
想来，凭着叶尚书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定北侯应该并非难事才是。”
王邵适时开口，难得好心寻了个台阶给叶恒。
叶恒看着直逼心口的利刃，心下思量一番，果断地顺着王邵给的台阶退了下来。
－－－－－－题外话－－－－－－
我在纠结申不申请上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