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洞非常深，不知道过了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陡峭的转弯，弯道里堆满嶙峋的巨石。
没有路了。
夏星河望着堵在眼前的石壁，琥珀色的眼眸不经意的闪过一丝惊喜，她连忙回头呼道：“快看，前面没有路了。”
“是吗”在她惊讶的时候，白衣青年极轻极轻地，一个声音吐出了几个字。
她没有察觉出他声音的异样，只是笑眼弯弯的指了指墙面，“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原路返回了？当然，还是要去魔宫的，不过我们绕下路就好了。”
她还是不愿意走这个洞穴，即便已经进来了，但她的心底不知为何，仍旧对这个地方存在着深深的忌惮。
那彷佛就是一种直觉，直觉告诉她，这个洞穴里会发生很危险的事情。
“不，就从这里过。”清冷低沉的声音彷佛水穿玉石，积雪空明。
洞穴光影交错，点点晨光从他身后穿透来，青年俊美的脸际在明暗中明晰而又模湖。
夏星河有一瞬间的迷惑，这个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那样妖冶狠厉的眼眸却有着清寒的气息，光影垂眸中，恰似一半妖魔一半佛陀。
然而他清瘦而匀亭的身影只是负手轻轻站立在哪里，便如同天地旷野，唯他一人。
永远从容，永远站立。
“看看脚下”
她彷佛被他这样的身姿吸引，就连他说出口的话，她也是呆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时候她才不由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身前地下出现的一个小洞口。
洞口只有约一丈方圆，呈垂直状伸入高尖山腹中。她捏了个法决，食指上窜出一团火焰，往洞口探去。
洞里堆满了一块块峥嵘嶙峋，棱角锋利的岩石，一直堆到了山腹，一眼看不到底。
她随手捡起身边的石子，往洞**扔去，过了大约几十秒的时间，才听到轻微的石子落地的声音。
夏星河不禁抽了口气，这样的洞穴，还不知道有多深。
“真的要下去吗？”她有些犹豫的发问。
洞穴中浓重的阴影下，青年那双明灭不定的眼眸却突然迸发出异样的光彩，他微微一笑道：“自然”
随后他垂下眼眸，那一刹那，他唇角的笑意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寒刺骨的冷意从她脚底升起。
宛如佛陀垂眸看人间蝼蚁，冷漠的没有一丝表情。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不从这个小洞口跳下去，他会杀了她！他一定会杀了她的！
几乎是僵硬着身体般，她只能一寸一寸向洞穴走近。
黑沉沉的洞穴如同吞噬人的魔窟，夏星河站在洞口，忍不住吸了口气，认命的往里一跳。
身体下坠的速度奇快，耳边刮过呜咽的风声。静静的等待了很久，久到她越发不安的时候，她才终于看到了地底。
她在半空中微微一折身，一口元气提上来，轻巧落地。
还未等她缓口气，眼前闪过一抹快如惊鸿闪电的身影，看到他也下来了，她才心里的惊恐收了一半。
幸好他不是让她一个人下来，不然她还真的担心他是故意扔她一个人下来试险。
掉入洞底，眼前只出现一条路，彷佛隧道一般，夏星河只能沿着这条路前进。
夏星河也不用再问他，自己就认命的往前走去，一边保持着食指上的火球不灭，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前方路段。
万一冷不丁的再出来什么蝙蝠，走在前面的是她，她也好及时保护自己。
但奇怪的是，这条路走了很久，也始终没有见到出口，更没有什么让她担忧害怕的妖怪窜出来。
“前辈”
夏星河试探的轻声在洞穴中幽幽响起，一时间整个洞穴一遍遍回荡着这两个字——“前辈”。
听着这样大的回音，夏星河一愣，低呼：“怎么......”随即像是意识到了，她连忙捂住嘴巴，把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嗯？前辈？”青年奇异的低声重复了一遍。
夏星河怕他不喜，连忙解释道：“因为阁下境界比起在下，不知高深出几何，所以在下称呼您为前辈。”
“修炼界，前辈便如师父，后辈都需要尊敬敬仰。”她笑呵呵恭敬道，准备拉进一下关系。
说实在的，看着眼前这个黑乎乎的洞穴，她心里是忐忑，就怕对方一个不高兴，把她杀了或者把她扔在这，或者直接不管她了。
——师父。
再次听到眼前这个女子说出那样的称呼，他潋艳的眸光有几分失神般的晃动，但下一秒他的笑意一寸一寸冷下来，彷佛冰封的荒原，他的声音却依旧轻柔：“你想认我为师父?”
夏星河呆了呆，虽然他这句话好像和她说的意思有点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但她一开始的目的，也是为了拉进两人的距离，以求保命，按道理她应该点头。
然而不知怎么的，她心慌了起来，脖子上的汗毛竖立，一缕无形的杀机向着周身环绕而来，下意识的她就没有这么做。
“你认师父都这么随意么？”
他的声音明明清静而温和，一字一字缓缓道来，居然有森寒入骨的力量，“那么，如果你认了我为师父，你会不会背叛我？背叛你的师父？！”
他的音色散漫而轻柔，像一团飘在空中的云，口中的话好似只是随意而言。
夏星河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或许是“背叛“两个字太有分量，又或许是之前经历的那场幻境，她竟然一时间没有立刻回答他。
可是，这不是该犹豫的时候，她身后这个人，善恶不定，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走神。
沉默了一会，夏星河才道：“前辈救过我的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自然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停住，目光凝视她，火光跳跃间，他眼底的红痣越发妖冶锋利，忽而他微微一笑，眼光一刹间冷厉如电，“所以救了你的命，你就不会背叛了么？！”
夏星河呼吸一屏，她机敏的感受到了喷薄而出的寒气与杀机，那样强大的气息，压制得她元气翻滚，几乎都要克制不住想瘫软在地。
一股无言的恐惧从心中翻涌而来，这是一股怎样的力量，只是他情绪稍微的外泄，居然都让她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模湖，豆大的冷汗从额间滑落，她艰难的撑着手中的剑，半跪在地上。
脸色苍白，她咬着牙，喊道：“前辈......咳......前辈”
即将支撑不住的茫然间，青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低声道：“你说谎”
“什么？”她努力的想要听清楚他的话，却是徒劳。
元气**的冲击着筋脉，她连站起来都做不到，更无法分辨他说了是什么。
她踹息着瘫坐在地，血顺着鼻、眼、耳流了下来。她只觉得脑袋痛得失去了知觉，几度想要站起来，却没了力气。
哀求似的，她向他伸出手，洁白的手指还没能碰到他的衣袖，便无力的垂落了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青年低头看着地上血迹斑斑的她，晦暗冰冷的眼眸中隐隐透出一点暗红，像地狱席卷而来的妖花和业火，不知是想烧了她，还是他。
那一刻，他像极了传说中的神魔，死寂、冷漠又残忍。
他轻轻笑了笑，极幽的眼眸里竟然透出了那样惨烈的绝望与痛苦，他明明笑着，然而生机却在他身上一点一点湮灭。
他低头，声音轻如浮尘，“或许，你死了也好。”
——或许，你死了也好。
夏星河颤抖，她费力的抬头望向那个模湖的人影，震惊、惊惧、不解这些奇异的感受一齐涌来，然而感受的最后占据心头的却是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
她为什么刺痛？这个人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她却从中听出了深刻的惨烈以及心死——哀莫大于心死的心死。
就像在那个瞬间，他便已经堕入地狱，沦为恶鬼。
那一刻，死的人不是她，是他。
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那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她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也没有那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她清晰的意识到她的弱小和无力。
“可是......我不想死”断断续续的，她的声音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