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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周老板3

菜园里多包菜,但是虫咬得厉害,没一颗好的,估计只能喂鸡,两根莴笋长得老高,也不能再吃,奶奶新种的辣椒开了花,有的地方插竹子,等将来的丝瓜、冬瓜或豇豆往上爬,看有块土里蓄头叶子长得匍匐,摘了一把,回家煎鸡蛋。

湾里原本四户人家,陆陆续续大家起新房搬了出来,剩下空壳房子,大门敞开,杂草从屋前屋后一路长进房里,仅有的一户满舅阿公夫妻,因为满舅阿婆生病住院,现在也是大门紧闭。我站在水塘前,如今填得差不多了,一弯很小的水,对比幼年时干塘的热闹,人的离去,一切终将覆盖于茂盛杂草之下。

阿美九点钟起来,我做了饭吃,骑摩托带她去附近转转。路上看到烟田,停下来让她看,帮忙拍几张照,但她不满镜头里的自己,眼睛太小,脸太大,最后我也没力气拍了,于是继续往前,在街上给摩托加满油,想法去龙香庵。那是五六年前,堂姐结婚,丈夫家在半山腰,里着门前的路上到山顶,有一个小小寺庙,我跟在伯母背后,她们大人讲话,我觉得地方清静,便有一点喜欢,后来离开家乡,去很远的地方做事,看废名写《半年》,他失了工作,在家附近一个寺庙住下,我第一想到龙香庵,可能是现实的不如意,心里渴望像废名那样,在幽暗处,看外面光明讲话的人,得到一点超离的慰藉。

隔太久,进错上山的路,在家玩手机的小朋友起身给我们指路,田埂上做事的阿公也是指路,最后到了水库,前方没有摩托能走的路,附近另一个阿公更是送我们一截长的,直到陡峭山路前,他说,你们再往上爬一点就会看到大路,山里乌泡子(覆盆子)摘来吃一吃。

寺庙还是原先的样子,高大寺门前樟树枝叶掩着,跨过门槛,大殿前一棵古银杏,殿内放佛乐,没有人在,阿美可能觉得没意思,不做停留,而我自己也清楚感觉到这地方只有作念想才有意思,一个人断然无法久待下去。我有点失落,感觉美好的事情,包括人,留在记忆里可能更好一些。

我们按原路下山,再去另一个镇,带她逛街,她说不要买东西,进面包店,她说不饿,街边的兰花干子也一口不肯尝,我去买了菜,她说回去吧,不再去其他地方。结果下很大的雨,等了一会,她坚持要走,摩托上方虽有遮阳挡板,但骑的时候,雨很快将我飘湿,冻得我瑟瑟发抖,原本三十分钟骑摩托轻而易举的路程变得有些遥遥无期了。我想起以前读书,也是

这样的下雨天,那时没水泥路,单车在烂泥巴里推一截,好路骑一截,到学校,穿着湿衣服晨读,那么多年,日复一日,一个小孩子,也熬了过来,如今我恐怕是吃不得这样的苦了。

回去,阿美回房间继续睡觉。我去背后山里阿杰家站了会,这几天他在家,说在县城的事情不好做,要重新再找,听他说在某网站上找,我知道这个网站,质量都很低,于是把自己知道的几个告诉他,让他都试一试,现在他有家庭要支持,想必压力不小。小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的,如今大家困在各自不太顺利的生活里,反而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说的真好,大家都困在各自不太顺利的生活里,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周星星内心想,他也不是很清楚怎么就愿意跟着周老板下乡了,周老板身上总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不然自己也不会愿意在一个完全不知名的小镇上呆10来天,而且还不心生厌烦。

离开阿杰家,去副坝看日落,财伯伯在做饭,我打招呼,他从屋里拿一袋熏干的小鱼给我,上次回来,他也给我鱼,觉得这样被人关心的感觉真是意外又感动,又愧疚自己是个不够懂事的年轻人,因为从来没想过要给他一点什么,赶忙跑回家拿了一盒榴莲饼干和几个芒果送给财伯。

到第三天,要回城里。上午我跟阿杰约好中午十二点半一起去镇上,到时请他帮忙把我的摩托再骑回来,但淑美临时起意,说要提前走,去赶一班更早的高铁回城里。我想应该是乡下生活让她感到厌倦,她来中国半年多,和学校关系处理得不是很好,每个周末都飞出去玩,她这次来乡下,应当也是为了逃避学校生活的压抑,是真的喜欢中国的乡下吗?不太见得,但看她在社交网上又是一副走天下看世界的热情,想必到此一游的“热闹”也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他是喜欢啊美的吗?”港真,李云泽真看不出来,

“不知道啊,可能他是一个内敛的人,表达感情不像咱们这么热烈吧,”两人在旁边小声嘀咕。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形容和表达的字里行间看不出我对阿美的感情除了朋友之外其他的感情貌似都不存在啊?”看着周星星两人在旁边嘀咕,周老板一下子猜出来了,

“额,好像真有点。”

“确实,第一次来这里时候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后来隔了好几年,她从国外再次来中国的时候,我俩才真正开始,但是,让我觉得自由的只有这一次,有时候走的太远接触的太深反而捆绑了彼此,”周老板是个矛盾的人,比起爱情,比起阿美,他并不清楚他眷恋的是两人一起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之外的一点点自由,仅有的一点呼吸自由。

恰巧,周星星和王萌萌也进入了这种进一步精疲力尽,退一步反而身心舒畅的状态,“只是不知道我们以后会不会像周老板一样,”周星星心想。

阿杰老婆那时还没起来,但我已经喊过来了,他们夫妻还是赶忙答应就来,我收拾好包,来不及再去菜园里摘一点菌头叶子带去城里,奶奶握着淑美的手,说我跟你最合适(玩得好)哎,你多来玩,又不放心地问我,真的不要给她打个红包吗?我说不要,她又不是中国人,不要弄那一套了。

到了街上,马上来了一趟班车,我请师傅等两分钟,去超市买了一箱牛奶给杰杰的小孩,说劳烦杰杰你了,回去麻烦帮忙把摩托放堂屋,钥匙要扭到底,不然电容易跑掉。称了两斤鱼皮花生,给淑美的,因为来的那天买的看她都吃完了,她说kind of addicted to this。车上大风吹,窗外新绿树木飞快退后,有些疲惫,看一会,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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