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板的心情似乎也跟着股市在走，前两天无所事事的样子，到了今天居然又开始连轴开会。陈总让李为联系设计单位明天开会后，忍不住调侃，皇帝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这边还没解决完征地擦屁股的纸，那边他老人家就吵着穿衣服，也不怕屎弄了一身，哎，反正我们就是群擦屁股的。
设计院前年初好不容易以一个较低的价格走完合同流程，但至今两年多仍停留在方案设计阶段。叶老板对于设计的热忱就好比对待漂亮女人一般，一看就兴奋，上了之后就开始腻歪，再之后就想换个女人，然后抱有极大热情的不断循环，只要不是迫不得已那是不可能会定下来结婚的。
设计院隔三岔五被强暴上一轮，还得笑嘻嘻应着，但上多几轮后就觉得这个价格太亏了。嘴里虽不说，不满却在心里逐渐堆积起来，到现在已是三不主义，不反抗、不主动、不坚持，被上完后就在背后抱怨一番；而这种消极状况也让叶老板没了新鲜感，越发兴趣索然，训斥项目公司没有调动好对方；陈老老鸨烦透了这一切，就把拉匹条工作甩给了李小老鸨。
第二天到了约定的下午四点，设计单位百不情愿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项目对接人，一个是抱图纸的，冷漠的坐在小会客室里等待被临幸。
只是，皇上今天很忙，一整天安排了九个会议，开着开着就开迷糊了，到现在为止只到第五个，直等到晚上11点，才通知可以进去了。
一进会议室就看到叶老板仰靠在老板椅上，灯光下，苍白无血色的脸上明显已有些浮肿，一头白发闪着灰色的哑银光，眼神涣散、有些痴呆，其他四五个高层坐在一侧小声闲聊，没有人看上他一眼。‘真是的，都这样了，还开会，开死你哟’，李为扫了一眼，觉得可笑可悲，想起自己被迫等到现在又没有加班费，嘀嘀咕咕诽腹。
陈总跟在后面进来，愣了一愣，好像很关切般笑嘻嘻的问：“老板，看你的脸色，要不要休息一下再开呀”。
叶总听到问话，僵硬低下头，茫然睁眼啊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无力的摇摇手后，再用手在脸上轻轻揉搓几下，皮肤变形凹陷下去，泛起白森森的光。感觉精神没有什么好转，便抬头叫了一下，只是虚弱得声如蚁呐，于是小声向陈总说了一句，过会，陈总领着他的秘书进来把他扶走了。
周围一切安静困顿，会议室里却百无聊赖的热闹起来，高层们起座活动身体，此时老高层和叶家新高层间出奇的融洽，互相间竟大声开起玩笑；两个设计单位人员坐在另一侧边打哈欠边交谈，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汇合回荡，将着窗外的夜，一切都似乎很不真实的样子。
五分钟后，叶总进来了，脸色精神都好了许多，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等着他下指示，他先冷冷扫了一遍高层，接着看向设计单位人员，和气说到：“这次有什么新玩意呀，开始吧”。
“老板身体好啊，这一下下就恢复过来了。”最边上的李为一边假装讨论资料，一边小声与陈总调侃到。
陈总嘿嘿一笑，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悄声回答：“哪呀，刚才那是打针去了，日达仙，美国药，一万多块一支，打给你一样活蹦乱跳。”
李为不懂这些，刚附和点点头，那头设计单位对接人略显尴尬的讲话惊了他一小跳：“没，主要还是之前的方案，上次也没有其他修改意见，所以这次过来主要是听听你们的想法和意见”。
“怎么回事？”叶总生气的瞪了陈总和李为一眼。李为没敢接话，脑子里在疯狂转动，想着后面该怎样推诿才显得合理。
幸好李为平日里还算机警，因为项目设计实在拖得太长，所以沟通时早已把设计方当半个甲方来对待，态度挺好。会议室里沉默十秒钟后，设计单位硬着头皮发声解释：“李经理通知我们了，只是我们自己还不清楚老板您的指示精神，所以我们把之前的多稿图纸都带上，请您指引一下突破方向”。
叶老板一听，先是眼神狠狠瞪了设计单位和项目公司几眼，然后铁青脸色低头转笔沉默不语，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灯管电流发出令人麻木又烦躁的嗞嗞声响。过了一分钟，叶老板无奈的唉叹一下，抬头生气又冷漠的对设计单位问到：“前两天我让你
们军总帮弄的护坡结构图怎么样了？”
“差不多快弄好了，应该明后天就能发给您，”设计单位对接人忙不迭回答到，“军总直夸您的想法十分新颖大胆，没有大视野、大格局的人是绝对想不到的，所以结构上处理起来的确很复杂，”边说边看到叶老板的脸上渐渐舒展开，于是趁热打铁，“我们都认为叶总为人豪爽大方，所以这次的结构图就免费送给您”。
李为低头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听到这里时觉得太过于厚颜无耻了，忍不住抬头看了看，背光中，设计单位对接人的脸上满是讥诮；满桌正经危坐的高管，有些使劲憋得脸通红，有些控制不住赶紧低头假装被呛咳嗽几下。
叶老板有些高兴，只是不愿落这点好，故意把眼睛一瞪，说到：“本来就应该免费，才多大点的东西呀，你们好意思收吗？再说了，你们理解吃透了我的思路，下次不就可以卖给别人嘛”。
高管们顿时大笑起来，插科打诨的拍马屁：“就是，就是，说起来你们还落了好，应该给我们交学习费呢”。
设计单位对接人也附和的笑起来，顺势把话题一转：“您还记的我们那个小霞副总吗？她就最佩服叶总，在单位上老说起，如果叶总转行搞设计，那就没有我们这些设计师啥事喽。” 话语中的这个小霞副总，是上次一起来的园林设计师，正值最风韵的年龄。
叶老板果真高兴得仰头大笑，笑容里很有些自得，眼睛深处隐约还有些说不清的光，仿佛有东西在舔鲜红的舌头一般：“好哇，那下次让她也一起来，正好我有些景观上的想法和她聊聊，除了这个项目，我还有个正在动工的项目”。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嘿嘿，”设计单位对接人似乎很高兴的点头，接着用手指了指电脑投影里的设计图纸，“那麻烦叶总您看看之前几稿设计图，给我们一些方向上的指引，正好我们下次一并带过来给您汇报呀”。
叶老板压了压笑容，又变成不太开心的样子，拿手指了指投影里的图纸：“把立面图调出来给我看下…”。
会议至此总算正式开始了，李为百无聊赖边听边记录，一边回想今天股市情形，昨天买的股票今天居然涨停，心里不自觉的兴奋起来，满是激情的幻想：要是能像这个涨法，那倒赚钱也快，有一个月就能翻番，说不定…说不定还不要一个月，如果我能够操作准确，正好踩到两拨股票的上涨节奏上，有半个月就能翻一番了，哈！如果有可能，涨停板卖、跌停板买再涨停，那当天就是百分之三十多，要不了两三天就翻一番，这可厉害喽！不过要追求这种极致状态可能有点难，你说我有没有可能追求每天百分之二十的涨幅呢？说不定还真可以试一试，哈哈！！
正想得带劲，手肘突然被拱了一下，惊醒过来。侧头一看，陈总正挤眉弄眼示意他本子上的两个小字——装逼，看一眼眉飞色舞的叶老板后用手捂住嘴巴小声笑侃：“皇上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这次叫设计单位过来又不好明说，怕要增加设计费，借机发飙呢”。
李为跟住笑了，思绪终于从股票的幻想中落回到办公室里，擦了擦满头的大汗，觉得办公室里有些凉，然后清晰听见叶老板开心的说话声，“上周我去了英国，看了几个CBD，别说人家的设计就是先进，建筑立面不像我们直上直下，而是用了弧形的四个脚，建筑一下子就变得修长美观；还有啊，人家的建筑利用地形高差进行错层退台，建筑一下就很有意思了…”
陈总又拱了拱李为，认真说到：“记得一定要记清楚皇上说啥，形成会议纪要发出去，他的想法还得够变呢，下次他肯定不会认是自己要变，所以一定要记清楚，莫要揦屎上身。”
对面设计单位的两个人一边记录一边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么基本上等于推到重来，工作量很大，我们要回去商量一下，另外我们想和叶老板确认一下是否正的这么改，这种方式看起来更美观一些，但造价会贵上很多”。
叶老板有些不耐烦他们的说话，直到听到造价贵后，表情一愣后有些羞恼摆摆手：“造价的事不用你们管，先按这个设计就好，”接着环顾一圈冷冷说到，“你们还有什么修改意见，都可以说一说”。
其他高层低头
沉默，毕竟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没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项目公司还是应该说几句，否则会让人觉得没有作为。李为在陈总的眼神示意下开口说话，先是半分钟对新概念的赞美之词，接着是十秒钟感谢设计院的辛苦，最后想了个点补充到：“现在这个方案的确很现代时尚，但在整体布局上感觉有些冷，以人为本，我觉得加上些互动休闲设施会更让人容易接受”。其实这个观点李为之前已经说过一次，但叶老板没有变态，所以也就没有放到修改项中。
叶老板此次英国之行或许看到这方面的情况，难得点头同意，这让高层们很诧异，忍不住都在李为脸上扫了一眼。
最后轮到陈总讲话，他先用五分钟总结了一下叶老板的指示精神，目的是让他确认今天所说的内容；再之后提了几条模棱两可的开放性意见，比如造价的增加值算不算多？新方案与地块所在区域的匹配性等等，目的是防着后期此方案又被推翻时有话说。
会议到这里就差不多结束了，设计单位的人正在收拾东西，李为一看手机已经十二点多，陈总把本子合拢，笑嘻嘻的与叶老板说话：“都这么晚了，你还有一个会呀？”
叶老板浅浅的嗯了一下，除了脸色更加白外，精神似乎又好了许多：“那个升级改造项目有些东西要定一下，特别是涉及到室外的一些东西”。紧依住叶老板右手边的叶家高层负责人神情明显有些尴尬，屁股在真皮座椅上扭了几下。
陈总眼珠一转，冲叶老板刻意的眨眨眼：“我们被收走的那块地，里面还有很多果树和大树，现在由街道办的人在管，我们可以和他们打招呼，免费的树不要白不要，你看怎样？”
叶老板转头看过来，高兴点点头：“好哇，那就你负责拉到东区项目上去”。
“这怕不好，”陈总夸张的叫了一声，赶紧摇头摆手，“东区项目已全面开工，现场东西我都不清楚，没法弄，我提议由我这边负责打好招呼，东区项目自行安排树种、搬运与种植工作，这样不会乱”。
叶老板没有出声，也没有看那个叶家高管负责人，而是黑脸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看到陈总示意，李为抱上本子高兴的送设计单位出去，几个人边走边伸伸懒腰，骨头吱嘎嘎乱响。设计单位负责人瞧瞧四周无人，嘴里嘟囔抱怨：“我都不觉得我们还是设计师，我们就是一帮画图工而已”。李为不想接话，假装没有听见，心里自顾自盘算要几点才能到家。
送他们上电梯后一回身，就看到四五个人打着哈欠朝会议室走去，脸上满是麻木与无奈。
回办公室刚放下东西，陈总就走了进来，揶揄大笑：“我们这总算开完了，你还不知道下个会呢，在那定到底是用鸭脚木还是黄连翘，开到明天早上怕是都开不完，哈”。说话中的这两种植物都是极为常规和低价的景观品种。
“我就想不通，叶老板作为那么大个老板，这种小事都要他来定，他不是要累死去，唉！！”李为竟冒出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一点都不授权，反反复复，效率又低，屁用没有”。
陈总一摸头发乐了：“他要懂得授权就好了，自从大叶总走了后，就把自己供上了神坛，觉得自己什么都行，别人什么都不行，而且老变，什么都定不下来，其实就是心里得了病，”说到这嘿嘿一笑，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这和他用人也有关，像我跟了他将近二十年，还能大概摸到些他的想法，近几年他不知是那又跳了根筋，防着我们偷他家产业，搞了很多他们家己人来做，那些人那懂这个啊，据听说东区项目现在一塌糊涂”。
李为对于别人的事从没有太多兴趣，脑子里只记住叶老板刚才苍白亢奋的神情，有些疑惑：“他打的那个针好像很管用，刚才我看他精神好像越来越好了”。
“哪呀，那是他习惯了晚睡，外面四五个女人，能早睡得了嘛，反正他自己都是睡到中午才起，才不管别人呢。嘿嘿，那家伙，上面下面都要得，除了员工给不得，”陈总边讥嘲边往小办公室里走，最后交待几句，“夜了，你早点回吧，记得明天一定要把会议纪要发出去，莫要揦也，这稿设计肯定还有反复，别后面又说是项目公司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