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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记忆(八)

华朝心中的那块石头刚刚落地,让她心情瞬间跌入谷底的消息又传来了——王上让她禁足王宫三个月,没有允许不得外出。

若是单单只是这个消息的话,华朝也只会生一场气,几日不理会她的父王。等气消了,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是顾蓝上奏王上,说公主出宫惹是生非,招来许多无妄之灾,所以希望将公主囚禁于王宫之中,让她好好反省。

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华朝觉得心都凉透了,从头发湿丝到脚趾头,全都是冰冷的。

不是因为对她的责罚,而是那个要求责罚她的人。

华朝不甘心,想要找顾蓝理论,可是却被禁足宫中不得外出。即便如此,华朝依旧不顾一切后果让秦剑带她出宫去找顾蓝。她一定要问清楚,决不能不明不白受这样的委屈。

秦剑带她伪装成出宫的宫女,却还是被发现。于是秦剑让她先走,他留下来对付那些侍卫。

华朝一路跑到了国师府,但却是大门紧闭,死活不肯放她进去。

“开门!本公主要见顾蓝!”

“开门!顾蓝你出来!我今日必须要讨个说法!”

可是无论华朝怎么叫喊拍门,都无人应门。

“顾蓝,你让人开门!”

终于,大门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一个门童。

“公主殿下请回吧,国师身体抱恙,不便见客。”门童道。

“是死是活本公主都要见到人。”华朝道。

“公主殿下不要为难小人。”门童道。

华朝无奈,只能硬闯,没想到那门童死守着大门,力气也出奇的大,她怎么都进不去。

“今天若是不让我进去,我就赖在这里不走啦!”华朝道。

“公主自便。”门童说着就关上了门。

“你……”

华朝站在门外,气不打一处来。

“顾蓝……你出来,躲在里面算什么?你出来!”

可是门内再无回应。

华朝无奈,围着国师府转了一圈,发现连后门都紧锁着。最后,她看到了一旁搬着梯子建造屋舍的人。

她向他们借来了梯子,准备爬墙进入国师府。

“公主殿下——”

华朝爬到墙头时,听到了顾蓝的声音。他的声音冷漠而严厉,不怒自威。

华朝看到了墙下的顾蓝。他此时脸色已经恢复得和以前一样健康红润,看起来气色很好,和那日重伤虚弱的样子截然不同。

但是他的眼神中有的是冰冷和严肃。华朝一直觉得他的眼睛会说话,而对她说的永远都是“胡闹”二字。譬如现在。

果不其然,他沉声对她道:“胡闹!”

顾蓝接着说道,“爬那么高做什么?下来!”

华朝也想下去,可是里面没有梯子。

“墙虽是你家的,但是墙上的天空不是你的。本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用不着你管!”华朝嘴硬道。

“既然不用臣管,公主就多在上面待一会儿,臣告退。”顾蓝说。

眼看顾蓝就要走,华朝着急了。他若是走了,自己就真的得挂在墙上了。

“顾蓝,你——”

华朝一着急,脚下踩空,身体直直坠下。

“顾蓝救我——”

就在华朝踩空翻下来的那一瞬间,顾蓝转身回来去接她。

华朝以为自己这样掉下去不死也残,要是脸着地的话,估计这张脸也得破相。但是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她感觉好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华朝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即便她现在似乎是脱险了,可是那种恐惧还是如影随形。

“下来。”顾蓝冷声道。

“啊?”

“睁开眼睛,把手松开,下来。”顾蓝道。

华朝这才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死死攥着顾蓝胸前的衣襟,自己人还在顾蓝怀里,被他抱着。

华朝连忙松开的顾蓝的衣服。

顾蓝毫不留情地松开了手,华朝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顾蓝你是想谋杀本公主吗?”华朝没好气道。

“谋杀?”顾蓝讥诮道,“你这么笨,需要谋杀吗?自己都能把自己笨死。”

“你……”

“你什么你,刚刚若不是我接住你,恐怕早就掉下来摔死了,即便不死也是伤残破相,还用得着谋杀吗?”顾蓝道。

顾蓝其实很毒舌,但是半个多月不见,他似乎还刻薄了许多。

“好,刚才就算你救了本公主。但是禁足的事又怎么说?还说什么本公主出宫惹是生非,招来许多无妄之灾,应该留在宫里好好反省。这么说,我到成了害你受伤的罪魁,招致刺客的祸首了?你不是说刺客是冲你来的吗?”华朝直直看着他,今日非要讨个说法。

“刺客的确是冲臣来的。”顾蓝道,“但是公主作为命定的王储应该知道你的安危和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你出宫闲逛,却歪打正着遇到刺客,这就是你自己原因了,难道不应该反思吗?”

“又是什么命定的王储,说了多少次,本公主不稀罕什么王位,也不想站在最高处做那个孤家寡人!”华朝彻底爆发出来。

顾蓝此时也厉声道“孤家寡人也总比丢了命强!”

他此时情绪有些失控,面色也更加冷了几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顾蓝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你说什么?”华朝有些听不明白,“难道不继承君王之位,就一定会丧命吗?”

顾蓝自知自己说漏了嘴,又解释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命定的王君,即便日后是别人做了这个王,也会因为今日的预言杀了你斩草除根。”

“阿临他不会。”华朝争辩道。

华朝是姜国唯一的嫡公主,姜临是王上唯一的公子,王位的继承者也必定是他们二人之一。所以华朝知道,他说的是姜临。

“会不会谁也说不准,公主就这么相信人心吗?”顾蓝道。

“你屡次挑拨我和阿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居心,难道是想让我二人相争,你坐收渔翁之利吗?”

华朝向来认为他不怀好意。即便他当真一心一意忠君爱国,也是个讨厌的忠臣。

“忠言逆耳。”顾蓝说。

“你闭嘴!”华朝冲他喊道,“你分明就是个落进下石之徒!我以为经历过那次刺杀之后,你我好歹也是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了。没想到你回来之后却告我一状,把责任都推给我。顾蓝,你究竟居心何在?为什么你每次都要为难于我,与我作对?”

“臣从未想过为难公主,更不想和公主作对,也没有任何居心。”顾蓝说。

“罢了,我今日就不该来这里给自己找不痛快。”华朝眼中满是委屈和怨

念,“左右不过你我话不投机,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她说,她再也不想看到他。

顾蓝苦笑,“那臣便遂了公主的愿。来人,送公主出府。”

华朝永远都不会知道,当时追杀他们的刺客是冲华朝自己来的,她也永远不会知道,顾蓝当时孤身一人面对刺客受了多重的伤。

为了帮她引开刺客,他让秦剑带她走,孤身一人面对数百刺客。原本身上就有重伤,后来更是差点死在刺客手中。

鹤与出现的时候,顾蓝只剩最后一口气,全身血染红,奄奄一息。

原本人间之事鹤与不想管的,但是他和顾蓝有渊源,自然不能任其自生自灭,这才救下来垂死的顾蓝。

仅仅过去了半个月,顾蓝毕竟肉体凡胎,根本不可能完全恢复。华朝看到的面色红润气色好不过是障眼之法,他不过是不想让她看到他虚弱憔悴的样子心生愧疚罢了。

想要刺杀华朝的势力蠢蠢欲动,愈发明目张胆,他只好在伤势未愈的情况下拖着病体去王宫求见王上,把刺杀一事一五一十禀告,希望王上彻查此事,并且加派人手保护公主的安全。

那日,顾蓝告诉王上,“那些人如今越发放肆,宫外实在不安全,这段时间就让公主待在宫里不要外出,免得让那些人有机可乘。”

“你若是让她不要外出,她自然不会乖乖听话。不然就把此次刺杀的严重性告诉她,也让她长点心。”王上道。

“王上,若是公主知道刺杀一事是冲她来的,一定会因为臣保护受伤的事内疚。臣……不想让她感到任何不适。况且,既然刺客连她什么时候出宫甚至身在何处都知晓,想来就算不是她身边的人也一定和她身边的人有些关系。若是把从事告诉公主,或许会打草惊蛇,日后他们行事只会更加隐秘,公主也会更加危险。”顾蓝道。

王君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原本保护她便是寡人的职责,不该让她去承受这一切,不告诉她也好,让她无忧无虑地过她的生活何尝不是寡人的心愿?眼下该找个理由把她留在宫里,不能让她出宫冒险。可是要寡人找什么理由去限制她的自由呢?这坏人也难做得很。”

“就让臣来做这个坏人吧,”顾蓝道,“就说是臣向王上告状,说公主出宫惹是生非招致灾祸,理应将其禁足宫中以示惩戒。”

“朝儿本就对你有意见,上次你状告她当街欺负百姓已经让她记恨上你了,如今……”王君欲言又止。

“可如果不那样,百姓只会认为公主蛮横无理心胸狭隘,更会有人借此大做文章,那样的话,没有人会去维护和拥护她的。”顾蓝沉声道。

“寡人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可是朝儿她不知道啊。你说身为君王怎可记恨自己的臣子,还是忠心不二之臣。”

“臣不求公主知晓,只求为公主解忧。”顾蓝说。

华朝也永远不会知道她从高墙上摔下来那一刻顾蓝有多担心,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她说“再也不想见到他”时他有多心痛。

顾蓝为华朝做的一切,华朝都不会知道,但是想起一切的朝生却全部知晓,因为她恢复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记忆,还有顾蓝的记忆。

其实那些事情都很容易想到,华朝不傻,只要她稍微想一想或是找人问一问便能够知道一切。可是因为她从来没有把顾蓝放在心上,所以就连想都不愿去想。

朝生问鹤与,“我怎么会有顾蓝的记忆?”

“我把你和顾蓝的记忆存放在三十三重离恨天。你想起了他,自然会拥有他的记忆。”鹤与说,“想来你也一定从戏文或是旁人口中听过这么一句话——三十三天觑了,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害了,相思病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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