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夫人到底是什么打算,休竹也一时琢磨不出来,倒也不怕她撕破脸皮子大闹,横竖休竹也是占理的。
不过很快,明夫人那边就有举措了,临近大考的头一天,休竹略早了时候去明夫人哪里请安,彼时二奶奶恰好服侍明夫人吃过早饭,见休竹来了,就提出今个儿出门子的事儿。
明夫人语态安详平缓,说的句句在理,“一来给太老夫人祈福,二来也给二爷去求一支签,不求他取得多好的成绩,能中个举人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再有,你嫁过来也快两年时间,肚子尚且没有动静,王爷又老大不小,今个儿也跟着一起去,求求观音菩萨吧。”
休竹微微红了脸,二奶奶亲切地搀扶着明夫人,笑盈盈道:“儿媳也跟着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心。”
明夫人宠溺地看着二奶奶,对她很是满意的摸样,让休竹有些惊讶。二奶奶的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瞧来定是回门那天,娘家人教导了她。
对于生子,休竹是有心无力,靖南王不提供点儿什么东西,菩萨应该也没办法吧?不过,能出去走走也不错,休竹虽不迷信倒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给生母董氏求一支签,希望她能顺顺利利生下个弟弟或者妹妹,如果是弟弟就更好了,不但满足了老太太和任老爷的心,也随了董氏的心。
休竹笑道:“儿媳这便去叫人准备车子。”
明夫人忙道:“不必太多人跟着,净慈寺里的主持与咱们家走的近,派人提前去通知一声,一会儿咱们收拾妥当了就出门。只今个儿家中无事,吃了午斋再回来。”
休竹应下,便回去张罗出门的事儿,既然跟去的人不多,也就是三位主子各一辆马车,三位主子的丫头婆子各一辆马车,还有安排一些小厮汉子跟着。
古代人出门子,即便简单也简单不到那里去,何况那净慈寺在城外。
休竹留了冬灵和银翘在屋里守着,张妈妈和缪妈妈分头行动,不过一刻钟便已经安排妥当,回来复命。
今个儿太阳不错,天气也一天天暖和,休竹回来将里面夹层的衣裳脱了,穿了一件略薄的在里面。从净房里出来,见缪妈妈便笑着请教道:“往年咱们府上给净慈寺的香火钱是多少?”
缪妈妈琢磨着笑道:“奶奶估摸着给就是了,不外乎五六十两银子,那边夫人和二奶奶必然也要单独给的。”
五六十两银子,这么多!果然都是迷信的,虽然明夫人和二奶奶也要给,想了想还是让碧翠取了八十两银子出来,两个月的月俸就这样没了……
正要出门去明夫人那边知会时,不曾想黄大奶奶竟然来了。
“瞧着垂花门前备了车子,你们是准备出门么?”
休竹便将今日去庙里祈福一事说了,黄大奶奶顿时眼里发光,忙道:“你们等等我,我回去收拾收拾和你们一道去!”
这都什么时辰了?休竹想叫住黄大奶奶,奈何她跑得也忒快了,一转眼就到了院子门口。冬灵瞧着捂着肚皮大笑:“这黄大奶奶以后总不能说我的不是了。”
休竹无奈地叹口气,吩咐张妈妈道:“再去备一年马车吧。”
那边明夫人派了妈妈过来禀报,明夫人和二奶奶已经往垂花门前去了,休竹料理完靖南王午饭的事儿,理理衣裳叫上缪妈妈作陪,领着丫头婆子赶紧出门。
却不想黄大奶奶的速度也挺快的,已经侯在哪里了,也不和明夫人和二奶奶说话,一个人单独站着,瞧见休竹忙迎过来。
休竹诧异地看着她,莫非这人会飞?
黄大奶奶笑道:“本来想回去说一声,又怕耽搁时间,所以就打发了个婆子回去知会一声。”
也就是说,她今个儿没带银子,一会儿要花钱就只能休竹给她垫着了。黄大奶奶又道:“弟妹不介意和嫂子坐一辆马车。”
还挺委屈的,你不介意,我介意啊。休竹能说什么,就只一会儿耳根子受些折磨罢了。
那边明夫人瞧着都妥当了,便率先上了马车,二奶奶过来见过休竹和黄大奶奶,也在丫头婆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休竹原是让碧翠、玉儿和自己一起,如今她们二人只能去后面了。
黄大奶奶的表现很是兴奋,好似一辈子都没出过门子。休竹知道,她们这样身份的人不能经常出门,不过到底自己在京城还有娘家和姊妹,黄大奶奶和海夫人的娘家都不在京城,出门的机会相对要少许多。以黄大奶奶这样的性子,也难为她受得了这些规矩的约束。
而今天,她是跟着明夫人、休竹等出来的,又没有海夫人约束,其心情可想而知了。
马车很快驶出安静的巷子,耳边传来市集上热闹的喧哗声,黄大奶奶再也安奈不住了,掀开帘子一角偷偷往外面看。
“你瞧,那是什么?”
休竹闭着眼养神,黄大奶奶叫一声没反应又扯了扯休竹的衣角,催促她去看看。休竹勉为其难顺着望出去,不外乎来来往往的人流,可马车行使的速度却比较平稳,想来定是人们主动让开了道。
休竹看了半晌,也没发现奇怪的,黄大奶奶急急地道:“就是那边……算了,已经看不到了。”
黄大奶奶有些郁闷,也没兴趣继续看了,回来端端正正做好,看着休竹突然问道:“明夫人真的是去给太老夫人祈福?”
“还有二爷明儿大考。”
黄大奶奶一听,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求菩萨就有用的话,干嘛那些人还要十年寒窗苦读?没有那个本事,就是求菩萨也没用。”
这话很实在,休竹笑道:“这叫做信仰,能让人安心。”
黄大奶奶冷笑道:“也就只有心虚的人,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求乞菩萨保佑。”
休竹不想曲解,可恨自然地就想到,这话是指明夫人心虚做了亏心事?黄大奶奶处处挤兑明夫人,海夫人和周夫人对明夫人态度冷淡,她们都不喜欢明夫人。休竹闭上眼,不接黄大奶奶的话,黄大奶奶自知无趣,又问道:“嫂子今个儿也是去给太老夫人祈福?”
这还用问,黄大奶奶不也是找了个这样的借口出门么?休竹不好意思地笑道:“太老夫人在你们那边住着,衣食住行全部要弟妹和婶子费心,我能做的就是求菩萨保佑她老人家健健康康安享晚年。”
“我倒觉得嫂子该好好管管王爷,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依我说,求菩萨还不如你快些生个儿子。”黄大奶奶说着一叹,道,“虽我不想承认,可我也知道,太老夫人最疼爱的就是王爷,我们生再多的重孙子给她抱,未必及嫂子和王爷生一个。”
休竹惊愕地眨眨眼,黄大奶奶原来还是会侧着说话的,要休竹管管靖南王,分明是知道靖南王好男色一事。既然知道,当初还害得碧翠大闹一场,不过唐怡珍能知道,她知道也不奇怪。
黄大奶奶瞥了休竹一眼,冷着声音道:“别那么得意,太老夫人还不是瞧着王爷从小失去亲娘,心里可怜。”
这才是黄大奶奶说话的风格,休竹不点头也不要头,就只深深叹口气。黄大奶奶冷眼瞧着,又很八卦地凑上来低声问道:“那个,嫂子和王爷之间有没有那个……”
休竹羞得满脸通红,黄大奶奶还真问得出口,嗔怪地瞪一眼,休竹扭开脸。
黄大奶奶自顾自笑起来,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想着这里反正没有外人在,自己说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休竹也不会告诉别人,便笑道:“我常听人说,凡是男人沾染了就丢不开手,嫂子和王爷之间也不是没有,嫂子真该努力一把,改明儿弟妹给嫂子一样东西,嫂子学学吧?”
休竹的第一反应是春宫图,古代的春宫图,不好奇觉得不可能。可是,黄大奶奶哪来的这些东西,就是男人也不会在家里私藏,黄大奶奶竟然有!
休竹没答话,黄大奶奶以为她默认了,这才安静了一会儿。
耳边喧哗声渐渐远去,想来已经出城。一阵风吹进来,合着花的芬芳,休竹掀开帘子往外瞧,只见官道两旁,稀稀疏疏几株桃花争相怒放,煞是美丽。
如此又行使了两刻钟的时辰,马车停下,黄大奶奶迫不及待地不等婆子搀扶就跳下去了,休竹紧跟着下来。
面前一道长长的石阶,约有两米宽,每五阶一个石头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菩萨像。最高处,一道宽敞的大拱门,上面匾额提着“净慈寺”三个大字,另有一排小字注明建寺年份,休竹大概算了一下,有近一百年的历史,难怪瞧着大门也古色古香很有历史的味道。
不见任何香客,却早有七八个十一二岁的小道姑在石阶下的空地上候着,见众人下车,其中一个年纪小的,忙顺着石阶爬上去,剩下的便过来行礼。
二奶奶扶着明夫人,雀跃地瞧着周围的环境,春光烂漫,石阶两旁的草丛里开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随着春风晃着脑袋。
明夫人双手合十与小道姑打了招呼,便率先榻上石阶,休竹和黄大奶奶跟上,后面又是一大群随着来的丫头婆子,场面瞧着有些壮观。
一时入寺,便有一位年纪约莫四十几岁的老尼姑过来拜见明夫人,又见过休竹等人,明夫人便与她并肩随行,一边走一边说道:“也是临时起意,不知是否打扰了大师静修?”
“施主此话严重,佛门之地原是为……”
休竹是第一次来,不觉就打量着寺庙的布局,和一般寺庙没有两样,一进来便是供奉如来的大雄宝殿,三米高的朱红色大门敞开着,依稀可见里面香火鼎盛。外面一个巨大的青铜鼎,里面插着许多佛香,烟雾缭绕,香火味道特别浓烈。
先由那法号静安的大师,带领着叩拜了几尊佛,不必细数。一时出来,休竹供上香火钱,那静安大师说了些佛语,不外乎是说菩萨会保佑休竹等人之类的话。
明夫人微笑着一边听一边点头,待静安大师说完,才朝休竹等人道:“难得出门一趟,你们随意去逛逛吧,我有些乏了。”
那静安大师便连忙叫了几个年纪或大或小的尼姑来陪着她们,她就引着明夫人去了寺庙后院的厢房。
这静安大师与明夫人是旧识,明夫人的一切她都知道一二,今日见明夫人领着三位年轻媳妇子来,近期又听说范家王府二爷大婚一事,想来那年纪最小的媳妇定是才过门的二奶奶,便笑着称赞道:“府上大奶奶瞧着和善温顺,二奶奶模样标致,夫人到底是有福气的人。”
明夫人端起茶杯,慢慢地吃了几口,待厢房的人尽数退出去,才一改方才的模样,苦着一张脸道:“大师生得一双慧眼,何苦说出这些话来?一个家有一个家的难处,我心里的苦,大师如何不明白?”
静安师傅笑道:“到底是夫人多心,据说二奶奶出身名门,二爷有了这样的媳妇和岳丈大人,前途光明,夫人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你也知那二奶奶出身名门。我是什么身份,你不是不知道。”这话说的也算明白,二奶奶瞧不起她这个婆婆。
静安师傅轻笑着摇摇头,“我瞧着二奶奶对夫人多有尊敬,莫不是夫人多心?”
明夫人叹口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起别的,“我这么个身份到底难做,那时候她是新媳妇,我又不是她亲婆婆,让她到我跟前立规矩,倒显得是我卖弄婆婆身份,只得让她每日来请安罢了。可笑的是,二媳妇进门头一天就日上三竿才起床,第二天依旧是太阳照在窗格子上才起来,这两天略好些,懂得在我跟前立规矩。可又有了大奶奶的先例,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静安师傅心里已经明白了明夫人的意思,安慰几句问道:“夫人是准备将菩萨请回府上供奉?”
明夫人略点头,“我如今还能如何?那大儿媳瞧着和善温顺,却是一颗七窍玲珑心。二儿媳……”说到这里,明夫人似是不想继续说去下,改了口道,“劳烦大师相看,于礼佛一事上我有诸多不明之处,还请大师指导。”
静安师傅忙点头应下,两人便在厢房中细细讨论起来。
只说外面休竹等人,黄大奶奶一路都挨着休竹,二奶奶也想同她们说说话,奈何每次她开口,总要被黄大奶奶岔开。跟着二奶奶的丫头,暗地里不知道朝黄大奶奶甩了多少个白眼,这一路走来,几乎把整个净慈寺走完了。又瞧见那边山头上几树盛开的桃花,三人都有兴致去瞧瞧。
由尼姑带领着,三人爬上山顶,一眼望去,竟然瞧见对面也是一个寺庙,和这边的格局相似,上空也又渺渺升起的烟雾。
一旁的尼姑解释道:“那边也唤净慈寺,原是只有那边,这边是后来建的。”
休竹一开始听名字就觉得奇怪,净慈寺是寺庙按理是和尚住的地方,尼姑住的地方应该叫什么什么庵才对,现在才明白,原来这边是依附那边建造的,而她们刚刚走了那么一大圈,原来只有对面那个寺庙一半大。
“我原也以为这里就只这边呢,原来净慈寺竟然这样大。”二奶奶惊讶地道。
黄大奶奶撇撇嘴,低声嘀咕一句:“原来也是没什么见识的。”
休竹忙扯了扯黄大奶奶的衣袖,笑着道:“这上面风景倒不错,就是风大了些,咱们下去的。”
尼姑便领着下来,二奶奶几步上前挽住休竹的胳膊笑着提议,“咱们去求签如何?反正都来了,求个平安回去吧。”
休竹点头,二奶奶又朝尼姑问道:“今个儿可有解签的师傅?”
那尼姑忙点头说有,三人复又绕着走了半圈,到了观世音菩萨像殿外,黄大奶奶说不错,还低声让休竹好好求一求。休竹嗔怪地瞪她一眼,三人一同进去,在佛前叩首三拜,拿起香案上的签筒,闭上眼一边默默祈祷,一边轻轻摇晃。
也不知是不是休竹的力气最大,反正她是第一个有签落在地上,捡起来一瞧,上面的字她半个都不认识!
举着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象形文字,还是甲骨文字,难怪需要解签的人,这上面的字估计身后的尼姑也不认识。
那边黄大奶奶和二奶奶也各求了一签,尼姑领着她们三人到了后院一处厢房内,里面一位大师模样的尼姑盘腿打坐,中间隔着一道若隐若现的帘子。尼姑先领着休竹过去,在一张杌凳上坐下,就将签拿进去给大师。大师瞧了一眼,问道:“施主所求何事?”
休竹斟酌着吐出两个字:“求子。”
大师略沉吟安片刻,道:“此挂上签,却亦有凶相,施主身边有小鬼作恶,须得小心谨慎才好。”
这话不但让休竹脸色变了,二奶奶和黄大奶奶的脸色也不好看,忙问道:“大师,可有化解之法?”
大师摇头,嗓音清冷淡薄:“此非我能为之事,施主只需小心谨慎方可。”
早知道就不来求这个签了,休竹闷闷地回到原处,让黄大奶奶过去了。二奶奶见休竹神色不好,低声安慰道:“大师说是上签,嫂子不必太过担心,咱们多多注意就好了。”
问题是注意什么?小鬼?什么是小鬼?休竹吐口气,感激地朝二奶奶一笑。
那边黄大奶奶欢欢喜喜地回来,换了二奶奶过去。休竹瞧着也不知她求了什么?黄大奶奶倒自己说出来了,低声道:“我求得是希望那个狐媚子生个女儿,大师刚才解说正是如此,嫂子说我能不高兴么?”
“那也不一定,没有生下来谁都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休竹不是诚心要打击黄大奶奶,关键是她心里很不安,很希望这个签压根就不存在。
黄大奶奶倒没生气,很体谅休竹的心情,甚至还出言安慰。“大师都说无碍,只要略加注意便可,别那么忧心了,你不是还没有怀上吗?”
休竹没说话,这支签她是给董氏求的,早知这样让人不安心,还不如不求了呢!
那边二奶奶解签回来,她自然是帮范炎求的,是一支不好不坏的中签。二奶奶倒没多大的反应。范炎这样的出身,即便没有科举功名在身,凭着范家和她娘家的实力要谋一个体面的官职也不是难事儿。
从厢房出来,便有小道姑过来请大伙过去用斋饭。休竹抬头一瞧,里头正中,一行人随着道姑到了用饭的屋子。
明夫人已经在里面坐着了,三人上前行礼,明夫人闲话似地问了问她们逛了那些地方,一时说到求签,二奶奶快言快语地道:“大嫂求了一支上签,原是好的,大师却说要注意什么,大嫂心里正不安呢。”
明夫人便看着休竹,问道:“求的什么签?”
休竹道:“求子。”然后,很及时地在明夫人眼里扑捉到什么。眨眼再看时,明夫人已经是满心欢喜的模样,“这是好事儿,求子得上签,必定是哥儿。”
二奶奶略带羡慕地笑道:“可不是呢,我求得是一支中签。”
“既如此,还有什么不安?”明夫人望着休竹问道。
休竹想,如果把大师的原话说出来,只怕明夫人心里也不好受,想想还是算了,只笑道:“不碍事的,倒是我第一次求签,所以难免有些多心。”
明夫人见休竹不愿说,也没有多问,让她们挨着坐下,那边便有庙里的道姑进来摆饭。黄大奶奶虽不喜明夫人,倒还是一桌子安安分分地吃了,饭后吃了一会儿茶,明夫人提议歇歇再回去。
静安师傅便笑道:“隔壁厢房已经备好。”
就有道姑进来领着她们出来,静安师傅随着明夫人进了一间厢房,二奶奶知道黄大奶奶要缠着休竹也自觉去了另一间屋子里。
跟着她的妈妈也随着进去,厢房里虽简陋倒也干净,二奶奶左右打量一番,便在椅子上坐下。跟着来的妈妈立刻将小道姑支退出去,走到二奶奶跟前便笑道:“方才听庙里的人说,夫人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商议礼佛一事,要在屋里供奉神像呢。”
二奶奶闻言,不觉一怔,接着冷笑一声,慢悠悠地道:“母亲果然说的不错,我回来在她跟前立了两天的规矩,她就不敢接受了。”
那妈妈一时没明白,二奶奶瞧着解释道:“她也只能找这样的借口了,大奶奶进门她便不要大奶奶去她跟前立规矩,没得非要我去,如此以来大奶奶那边也不好看了。”
这样一说,那妈妈才顿时醒悟过来,“用这样的借口,也确实好,老王爷早就没了,礼佛恰好打发时间。”接着冷哼一声道,“她也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了,大伙将她称之为夫人,就真的当自己是夫人。”
二奶奶瞪了那妈妈一眼,冷着脸道:“以后这话休再说了,大奶奶尚且敬重她,倘或我们做的不好,岂不是让别人的看了笑话?王爷的生母早就仙逝,王爷也是她抚养长大的。”
那妈妈虽心里不服,可瞧着二奶奶的脸色,也不敢再提。忙拿起茶壶给二奶奶茶杯里徐水,以此说起别的。
这边休竹和黄大奶奶刚进了厢房坐好,碧翠和玉儿将道姑支退出去,由她们给休竹和黄大奶奶倒茶。
不想,道姑们刚刚退出去,房门没关上,就来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沙弥,说是那边有位施主给的东西要送给休竹。
众人不免惊讶,碧翠忙走出去将小沙弥叫到一旁,紧着问道:“什么东西?是什么人叫送来的?是不是送错了?”
那小沙弥见碧翠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还语气严肃,唬得怔怔的。这边道姑忙过去安顿几句,那小沙弥才道:“我并不知到底是什么人,是师傅叫我送来的,送给靖南王妃。”
说完,还不确定地问那道姑,“难道我找错人了?”
人是没错,可来路不明的东西谁敢收?碧翠也不等休竹的意见,道:“小师傅找错人了。”
道姑见她如此说,只打眼色叫小沙弥回去,那小沙弥愣愣的,满是疑惑地又问道:“今个儿可不是靖南王府的人来了么?”
道姑瞧他呆头呆脑的,忙道:“叫你回去就回去,这里都是女眷,岂是你随便来的?”
那小沙弥瞧着,摸摸光溜溜的脑袋,怀里揣着一个大盒子,慢悠悠地走了。
碧翠回到屋里,黄大奶奶就一脸好奇看着她,碧翠忙笑道:“是找错人了。”
黄大奶奶撇撇嘴,和休竹说了一会儿闲话,见休竹露出乏意,也不好继续打搅,只得出来去隔壁备好的厢房稍作休息。
等她走了,碧翠才走到休竹身边,低声道:“指名道姓是要送给奶奶的,这里人多眼杂,我就说找错了人。”
在外面接收东西,还是那边小沙弥送来的,自然是异性。休竹笑着称赞道:“你这样是对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人知道咱们来了,还把东西送到这边来?”碧翠蹙着眉头琢磨。
休竹浅笑道:“这件事只当没发生就好了,何苦去想呢?”
碧翠闻言,释然一笑。
然而,那送东西的人好似铁了心非要送来似地,隔了一会儿,那小沙弥竟然原路返回。休竹本不想见,可那小沙弥偏偏呆头呆脑,任凭门外的人如何说,他都是一句话,没有完成师傅交代的事儿,回去要挨打。
这样闹下去,难免不会惊动其他人。休竹无法,只得叫碧翠去把东西收下,赶快让那小沙弥回去,如此才安静下来。
一个约有两尺长,半尺高,一尺宽的长方形盒子,外面不甚精美,就是普通的木质材料,没有填漆也没有雕刻。休竹蹙着眉头,实在想不通到底会是谁?
碧翠和玉儿也满脑袋的疑惑,望着桌上那只盒子,玉儿道:“该不会是谁闹着玩儿吧?”
“这种事儿如何能闹着玩儿,就像奶奶说的,管他是谁,横竖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这盒子就放在这里罢了,咱们也别动了。”
玉儿担忧地道:“这事儿也不是只有咱们瞧见了,这里的尼姑也瞧见了,咱们不说,难道她们就不会说么?”
是啊,休竹咬牙,到底是谁非要来破坏她的清誉?休竹也非常想知道,可只看盒子压根就瞧不出什么,想了想便让碧翠将盒子打开,碧翠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听了休竹的话。
而里面摆放的东西,让休竹大吃一惊!竟是文房四宝!
“盖上吧,这东西确实是送错了的。”休竹快速恢复常态,镇定自如地吩咐道,“拿出去给这里的人,让她们以后注意些,别什么东西都乱送人,今个儿的事儿咱们就不追究了。”
碧翠忙点头,盖上盖子就拿出去,找到一旁静候的尼姑,转述了休竹的话,又加了几句道:“想来这里与夫人熟悉,故而才来的,却不想今个儿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如此,以后我们奶奶也不敢来了。”
那尼姑唬得接连道歉,只说这事儿定会给奶奶一个说法。休竹今个儿是第一次来,便是大手笔的香火钱,她们这些靠香火吃饭的人自然不敢得罪香客,特别是这样的大家族。之后如何处理不必提,只是不敢将此事声张出去。
可那盒子里的东西还真让休竹彻底无语了,这到底叫什么事儿呢?简直可笑至极,于是也只笑笑罢了。
回到王府已经是酉时初刻,下车后明夫人便嘱托休竹和二奶奶歇歇,傍晚不必过去请安。目送明夫人先行走了,二奶奶又朝休竹行礼辞别,往不同方向而去。
明日便是范炎入场大考,靖南王傍晚回来,特地找范炎去前院书房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倒是那边的婆子说,范炎出来脸色很好,靖南王的脸色反而有些阴沉。
二日一早,天蒙蒙亮休竹便处理完琐事,随着靖南王一道去往明夫人处。
范炎和二奶奶也到了,明夫人忙着张罗范炎要带的东西,瞧着入场时间,大伙也不多话,只收拾好了便一道送范炎出来。休竹等人也只将他送到垂花门前,目送他随着几个小厮和两个二中年汉子远去。
明夫人不禁双手合十,垂着头默默念了一句佛语,休竹和二奶奶并肩站着,好半晌明夫人才抬头,看着她们二人道:“一大早就起来了,先回去歇歇吧。”
回到屋里,休竹看了看这几天的账目,却总是静不下心来,总会想起昨个儿求签的事儿。碧翠瞧她心神不宁,只当是昨个儿那莫名其妙的东西引起的,由不得照着休竹昨天说的话反过来安慰休竹几句。
休竹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是为那个事儿。你去瞧瞧张妈妈在忙什么?如果她得闲儿,叫她进来一趟。”
碧翠放下茶杯点点头就出去,不一会儿就把张妈妈找来了。休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今儿你手上的事儿将交给缪妈妈,我这里准备一些东西,你替我给老太太送去,顺便代我请安问好。”
张妈妈笑盈盈应下,又问道:“奶奶可还有其他话要带给夫人的?”
休竹想说,话到嘴边没说出来,自己便已经有些不安,倘或董氏知道了只怕更不安。这算命卜卦一事,往往是好事不灵验,坏事儿却十有八九会应验。琢磨着道:“替我请安吧,就说我说的,要母亲好好保重身体,如今气候差异大,更要多多注意些,免得我挂心。”
张妈妈应下,碧翠将东西拿出来递给张妈妈,便叫她快去快回。
瞧着张妈妈走了,休竹心里才略安,复又拿起账本,是年前两处宅子的租子,账房拿来休竹过目,也是要休竹心里有个数的意思。
中午,大伙都在明夫人屋里用饭,靖南王没有回来,范炎回来了。瞧着他神态轻松,丝毫没有紧张,明夫人面上很不喜,可瞧着范炎大口大口吃饭,又心疼他,一个劲地叫丫头给他碗里夹菜。
饭后略略坐坐,明夫人便朝范炎道:“下去歇歇吧,今个儿是头一天,倒不必温习功课,明个儿温习一天,后天也歇歇,好准备下一场。”
范炎点头,巴不得明夫人如此说,目光不觉就落到二奶奶身上。二奶奶低眉垂目,眼观鼻,鼻观心。
明夫人是暗暗冷哼一声,淡淡道:“去吧。”
范炎便站起来,拉着二奶奶行了礼就下去。休竹正要走,明夫人突然叫住她,不改刚才的不高兴,笑眯眯道:“一会儿净慈寺的人要进来,你去给门上的说一声,直接领到我这里来便可?”
休竹有几分疑惑,明夫人便笑着说她要礼佛的事儿,总之话里的意思就是,她如今守寡,家里的事儿休竹打理了,免得旁人说三道四,也求个清净,毕竟也不是年轻人了。
当然,明夫人说的很侧面,休竹倒觉得她话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可瞧着模样又好像早就希望能一心向佛,只是以前不能够,如今能够了。
休竹点头应下,回到屋里,张妈妈已经在屋里候着,站在下面回道:“老太太身体硬朗,夫人胎象稳固,没有大碍。”
休竹一颗心落下,暗暗道,以后再也不去求神拜佛卜卦算命了!
自净慈寺的尼姑来过之后,明夫人便是一心开始礼佛,二奶奶也不必过去立规矩了,也和休竹请安的时辰一样。
转眼,范炎大考结束,放榜的日子尚且比较远,他虽说的自信满满,可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能取得好成绩,特别是明夫人。
二月低,任休莲的儿子办满月酒,休竹琢磨着让靖南王也去,早早就说了,可偏偏那天不是靖南王沐休的日子。
休竹很郁闷,夜里躺在床上,不许靖南王抱她,还多拿了一床被子裹住自己,耍了耍小性子。
靖南王瞧着小妻子倔强的背影,轻笑着问道:“夫人是怪为夫上次没有陪着夫人一起去么?”
“我哪里怪过王爷了,王爷公务繁忙,我……”不过是想让你去瞧瞧,烨哥儿多可爱啊,三姐的儿子多漂亮啊,还有桂姐儿,这么小就是一个文文静静的姑娘很招人喜欢的。这话,休竹没有说出口,不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不留痕迹地把身体往中间挪了挪,小性子可以调节情绪,可也不能过。对男人,总要给他足够的脸面,相对的,他也会对你多一些维护,特别是靖南王这样的人。
“王爷忙,这些事儿原是该我去处理的,不能陪着我去就罢了。”休竹说着朝他一笑,道,“反正你又不是没见过烨哥儿。”
靖南王如何不明白休竹的意思,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伸出手抱住小妻子,将多余的被子踢到墙角。嘴角含笑,轻声道:“睡吧,明儿下午为夫来接夫人。”
休竹在心里长长一叹口气,只听得耳边渐渐传来匀称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又似乎听到外面的风声夹杂着雨声,萧萧索索,也不知何时才睡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