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任休菊特特换了一身没穿过的新衣裳,梳头的时候,让丫头把额前的留海全部绾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如此对着镜子看了几遍,觉得不错才出门。
路过院子中间的小花园时,看了一眼早已凋零落败的茉莉花。不觉冷哼一声,这种花到底有什么好的?不过是有那么一点儿香味儿罢了,却凋零的极快。随手摘了一朵鲜红娇艳的月季,准备戴在头上,想了想还是没戴上去。
领着小丫头,在太阳尚未冲出云端,到了董氏屋里请安。
彼时任休桃还没有过来,董氏因身体愈发沉重,又嗜睡,这会儿正在梳洗,任休菊请安后便侯在一旁看着董氏整理妆容。许是心情过于急迫,总觉得董氏身后的丫头动作格外缓慢。
自上次任休莲的元哥儿满月后,董氏就再也没有出门,今个儿是休竹的生日,定是要去靖南王府的。任休菊想着,心就已经飞扬起来。
董氏终于梳好了头,两个丫头扶着身体笨重的董氏坐在桌边,董氏看了任休菊一眼,瞧的出是细心装扮了一回,连身上的衣裳也是才做的新的。董氏有些不是滋味,平常不见得会如此打扮,今儿倒是个例外。
只面上带着笑,例行地问了几句话,一时任休桃那边的婆子神色惊慌地进来,“六小姐今儿早起浑身发烫。”
董氏怔住,忙道:“可通知人请大夫没?”
那婆子忙道:“原这个时辰早就起来了,今儿早上一直没叫丫头进屋去,只当她昨儿累了就没在意,奴婢不放心进去看时。六小姐还没有醒来,叫了几声没反应,一摸额头,滚烫的吓人。”
董氏有些慌,忙站起身,一手捧着高高隆起的肚皮,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快去请大夫进来瞧瞧,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先别给老太太说,免得吓着了老太太。”
那婆子点点头就慌忙地出了门,任休菊瞧着,心里不觉咯噔一跳,任休桃昨儿还好好地,在房间里做了一天的针线,怎么今儿就病了?
见董氏出了门,任休菊忙跟上去,一起到了任休桃院子里,只见门口丫头婆子们进进出出,见董氏来了,忙过来见礼,领董氏进屋。
任休桃躺在床上,虽然已经醒了,却难受地闭着眼,眉头紧紧蹙着,小脸红彤彤的。落霞急得都要哭了,哽咽道:“都怪我,昨儿小姐说不用我陪着,我就没……如果我一直守着,也不会这会子才发现。”
董氏摇摇头安慰落霞几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额头,倒不是很滚烫,只是任休桃平常大病小病都没,今儿突然病了,才吓坏了人。又摸了摸任休桃身上,好在只有额头有些热其他还好。
“去倒杯水来。”
丫头们闻言,又是一阵忙乱,董氏轻轻叫了任休桃两声,任休桃睁开眼,嗓音哑哑地道:“母亲,我没事儿,就是有些难受。”
董氏微笑道:“你现在有些发热,听话,多喝些水。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任休桃点点头,两个丫头扶着她半坐起来,喝了满满一杯。瞧着浑身无力,董氏就忙叫她躺下。
一时,大夫带到,丫头们回避出来,董氏坐在桌边椅子上,里面只一位妈妈候着。大夫很快诊断完毕,弓着背恭敬地道:“贵府小姐无甚大碍,是吃了什么不易消化的食物搁在心里了,开一方疏散的药,吃一记就好了。夫人请放心。”
董氏松口气,忙叫妈妈打赏,派人跟着大夫去拿药。复又回到床边安顿任休桃几句,吩咐婆子去厨房做一些米粥过来。这才领着任休菊往老太太那边去。
老太太听说任休桃病了,也唬了一跳,只听到董氏说无碍才略略放心,三人坐着吃饭,老太太瞧着桌上一盘酥软糕易消化,就叫丫头端着送到任休桃那边去。
这才拿起筷子吃饭,任休菊匆匆几口就吃完了,老太太冷着看一眼,倒也注意到她今个儿与往常不同。上次给她说亲事,对方到家里来相看,她却偏偏儿穿了一身旧衣赏,还摆出一张哭丧脸,别说老太太瞧着不喜欢,人家瞧着也晦气。
看来她的主意倒是打定了,今个儿要去靖南王府,特特就装扮一回!老太太也突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董氏瞧着,也忙几口吃完。丫头上了漱口水,又上了茶水,任休菊看着老太太和董氏,心里急得要命,偏偏她们两个慢条斯理的吃茶!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棂子照进来,早晨的风多了几分凉意,老太太放下茶杯,叹口气语重心长地朝董氏道:“今儿是五丫头生辰,我这里也给她预备的礼物,一会儿你派个体面的妈妈送去。”
董氏点头应下,那边任休菊一听这话,脑袋嗡的一声响。老太太的嗓音再度响起:“你身体愈发重了,产期又临近,今儿就不去了。一家子都在京城,也不在于这一天。五丫头是明白人,咱们不去她也不会多心。”
董氏微微一笑,“儿媳也是这样想的,原是想让六丫头和休菊去乐一乐,偏偏儿六丫头又病了。”说着一叹道,“好在不是大病。”
老太太微微颔首,斜着眼见任休菊失魂落魄的模样,不觉冷哼一声。嘱托董氏几句,要董氏多多注意的话,便示意她们退出去。
从老太太那边回来,任休菊越想越气,看着镜子里精装打扮的自己,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一气之下,拿起绢子就胡乱地擦,老太太紧张董氏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不许她坐车,不许她出门。董氏说原打算让自己和任休桃去,偏偏任休桃病了!
任休桃病的还真的巧,以前不是很喜欢休竹么?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也不说去看看休竹呢,她就是这样喜欢休竹的,也不过都是演戏给人看的罢了!
这些人都会演戏,面上一套心里一套,说喜欢未必是真心喜欢。就好比自己和弟弟,董氏、老太太、任老爷,所有人都说这里就是他们姐弟的家,可是为什么在自己家里也有那么多不能去的地方?为什么每次董氏和老太太说要紧的话,都要把他们支开?
为什么任家其他女孩儿都有那么好的亲事,轮到自己就不成了?说到底,老太太真的把自己和弟弟当做亲孙女孙子了么?
不,老太太痛恨自己的父母,痛恨自己的亲奶奶。老太太、任家所有人不过是可怜他们姐弟无依无靠才给了一个安身的地方,只是同情他们罢了。可是,他们为什么会变成没有爹娘的孩子?不就是因为父母要来给老太太拜寿么?
如果,爹娘不来给老太太拜寿,爹娘就不会死于非命!
想到这里,任休菊眼里有的不单单是怒意,还有恨意。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将那股子不甘心抑制下去,站起身一路往任休桃院子去。
任休桃真的病了么?任休菊冷哼一声,她偏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病了。
远远的就味道一股子药味,任休菊进屋时,任休桃正在喝药,苦的她一张脸都打成死结,卫姨娘一脸心疼地瞅着,见她喝完了,忙给她嘴巴里塞了一块甜点。宠溺地看着她,拿去绢子将她嘴角的药汁擦去。
曾几时李氏也是这样对自己的,虽然嘴里抱怨自己是赔钱货,可依旧细心地照顾。可是现在呢?
任休菊招呼也没打,转身走出来。
彼时,任休莲抱着元哥儿第一个抵达靖南王府,由门上妈妈领着一路往休竹这边来。
休竹的屋里因为有了黄大奶奶和二奶奶,好像还很是热闹。听到妈妈禀报任休莲来了,两人才暂且停止了口水战,忙站起身和休竹一起迎出来。
看到已经长得肥嘟嘟的元哥儿,休竹忙抱在怀里,元哥儿也不认生,见休竹逗他,他就咧着小嘴儿笑,笑得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模样可爱极了。看的休竹一颗心都软绵绵了的,爱不释手的都不肯还给任休莲。
众人互相见礼,黄大奶奶也跑过来看元哥儿,拿出准备的见面礼,一只赤金手镯子逗他。元哥儿瞧着闪亮的东西,就举着肥妞妞的小爪子乱抓,惹得大伙儿都大笑起来。
“好可爱,才多久没见,就完全变了样儿了。”休竹实在是太喜欢了。
黄大奶奶是这里生养孩子最有经验的人,当然少不了她的发言,见休竹大惊小怪的模样,凉凉地说道:“嫂子不知道,这小孩儿都是一天一个样儿,今天瞧着和明儿瞧着就不同呢!”
任休莲认同地点点头,笑道:“是啊,才生下来那会儿瞧着还好,过了一天就干巴巴的,养几天就长了肉肉了。”
“就是如此,赶明儿嫂子生了孩子,就知道了。”黄大奶奶说着,还朝休竹暧昧地眨眨眼,弄得休竹不好意思起来。
一边说着话儿进了屋,碧翠等张罗着大伙儿入座,休竹抱着元哥儿越看越喜欢,直到元哥儿开始找娘亲,不得已才还给任休莲。心里就嘀咕,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认得娘了?
扭头看去,任休莲竟然喂奶!
不光黄大奶奶惊愕,二奶奶也十分惊讶。任休莲的丈夫徐宜谦可是今年钦点榜眼,徐家又是世家,不可能连奶娘也没有吧?
任休莲似是瞧出了大伙儿的心思,笑着解释道:“原是找了奶娘的,可我反正也有母乳,不让元哥儿吃,反而胀得难受,索性就给他吃,等母乳不够了,再找奶娘。”
这件事徐宜谦和徐夫人都十分高兴,因为当年徐宜谦也是吃徐夫人的奶,不过因徐夫人身体差,只吃了两个月就没什么母乳了。再说,任休莲觉得让孩子吃自己的母乳,更能让孩子与自己亲近。
黄大奶奶和二奶奶瞧着任休莲一身穿衣打扮,虽不十分富贵,倒也浑身都透着贵妇气质。而这件事也给了休竹启发,以后有了孩子,也要让孩子吃自己的母乳。前世虽没当过母亲,可也听过一句话,母乳是母爱最好的体现,而能给予孩子最想得到的母爱就是给给予他生命的母亲。
想到这里,休竹想起了靖南王这几日的目光,就觉得耳根子有些热热的,好像自己太急切了。
正说着,外面任休兰带着烨哥儿来了,那烨哥儿也不等丫头领着,咚咚的就跑进来,直接跑去任休莲身边,看着在吃奶的元哥儿。十分好奇瞪圆了眼睛,奶声奶气地问任休莲:“他也要吃奶?”
任休莲好笑,“烨哥儿是吃奶长大的,当然元哥儿也要吃奶呀。”
烨哥儿蹙着眉头道:“可娘说乖孩儿要吃饭,原来元哥儿也不乖!”
这话说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任休兰尴尬地道:“烨哥儿两岁了,也不好好吃饭,都这么大了,天天儿还要吃奶。”
黄大奶奶道:“这有什么,我儿子信哥儿吃到了三岁呢!”
反正奶娘是找来的,这个奶娘的母乳没了,再寻一个就是。可问题是孩子天天想着母乳,就不肯好好吃饭。殊不知孩子越来越大,需要的营养越来越多,母乳根本就无法供应身体需要的。这样反而不利于健康成长,任休兰无奈地道:“就为了他吃饭,我也不知想了多少法子。”
黄大奶奶对此有经验,走到任休兰身边低声道:“用黄连泡水,然后擦在奶娘的乳头上,多几次他自己就不吃了。”
黄连最苦,烨哥儿最怕苦,这个办法果然不错。任休兰忙感激地朝黄大奶奶笑了笑,两人便坐着说起关于教养孩子的问题。
那烨哥儿见元哥儿吃奶吃的欢,无聊便在屋子里、院子里来来去去,几个丫头婆子就跟着他东跑西跑,欢声笑语,气氛十分的好。
休竹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去张罗午饭的事儿,回到屋里,恰好任休月那边派了妈妈过来,送上贺礼只说任休月身体不适,今儿来不了。休竹客气地谢过那妈妈,打了赏便让张妈妈带下去招待。
元哥儿吃了奶就睡去了,任休莲将他放在里间,让妈妈守着便出来寻休竹说话。
那边黄大奶奶和任休兰好似很合得来,两人越聊越热烈,二奶奶插不上话,只单独坐着吃茶,若有所思地不知道想什么去了。任休莲原是想过去说说话儿,想了想还是让屋里丫头带着找到休竹。
休竹这里正忙着见一些送礼的人,基本都是经常走动的大家族,因府里没有大办,也都是像任休月那般,打发婆子送礼请安罢了。
任休莲站在门口瞧着,只见休竹端坐在上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举止熟练大方,再也不是在家时的模样了。谁也没有想到,那个时候的她会有今天。看来,她在王府过的也不错,那二奶奶虽出身名门,到底也压不过休竹去。
送走最后一个来请安的妈妈,休竹抬头见任休莲,忙站起身迎出来。任休莲笑道:“就在这边坐坐吧,咱们说说话儿。”
休竹点头,叫丫头上茶,拉着任休莲在西边的榻上一起坐了。任休莲就打量起这抱夏来,问道:“平常府里的管事妈妈都来这里回事儿?”
休竹点头,放下茶杯问起徐宜谦,任休莲笑道:“多亏了王爷周旋,他与同僚之间的关系还不错,总之慢慢来吧,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头了。”
说着又问道:“明夫人之后都没有过问王府中馈一事么?”
“夫人如今礼佛去了,家里的事儿一概不过问。”
任休莲闻言,便笑道:“这是好事儿,她这样到底难做。那二奶奶瞧着倒是个文静的人,应该好相处吧?”
休竹笑着点头:“二弟妹平常都在自个儿屋里,只偶尔过来走动。”
任休莲听了,放心地点点头,两姐妹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外面婆子来回,海夫人、周夫人、赫连奶奶来了,休竹忙迎出去。
众人见礼,没想到朱妈妈也来了,怀里捧着太老夫人赏给休竹的生日礼物,和休竹说了一会儿话,众人进屋。又是一番见礼,好在彼此都是认识的,便不做介绍。休竹瞧着时辰,便让丫头去通知厨房准备。
周夫人拉着休竹的手,说了些闲话,才问起明夫人。休竹笑道:“夫人今儿吃斋,让我给两位婶子请安告罪,好好招待两位婶子。”
海夫人听了,淡淡别开脸,周夫人意味深长地一笑,目光在二奶奶身上扫过,又朝休竹笑道:“到底是明夫人有心,也不枉费太老夫人心疼了一场。”
这话说的,明夫人礼佛一事对外宣称是为太老夫人祈福,而到底是为了什么,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出来罢了。这周夫人还特特地看了二奶奶一眼才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休竹浅浅一笑,以邀请大伙儿过去用午饭为借口,避开了周夫人的话题。
外面男人们自有靖南王招待陪同,女眷也不多,东西两府的夫人奶奶姊妹,任休莲和任休兰又是休竹的姐姐,一顿饭倒也吃得其乐融融。
就黄大奶奶遇上这样的场合,难免不发挥一点儿作用,于是她的好酒量又派上了用场,敬了休竹好几杯,又怂恿其他姊妹也敬酒,菜没上齐休竹已经不胜酒力了。
可黄大奶奶还是不肯放过休竹,又端着酒杯过来,休竹看着头疼,忙摆手笑道:“再不能够了,如此下去,一会儿我可就躺下了。”
黄大奶奶道:“前儿二奶奶敬酒你喝了,这会子弟妹敬酒嫂子就不喝,难不成这一杯下去,你就真躺下了?”
不躺下也差不多,休竹只得求救海夫人和周夫人两位长辈了。海夫人淡淡的,到底还是周夫人解围,笑道:“这一杯喝下去,咱们都别喝,侄儿媳妇是真的不能够了,她的酒量你还不知道?”
黄大奶奶看一眼周夫人,笑道:“四婶子别总是护着嫂子,这一杯就是酒,即便嫂子醉了,大不了吃了饭就去歇着,正好我们乐我们的。”
说着,又催促休竹喝下去,休竹叹口气,也只得接了,只是心里记挂着任休桃的病情,便道:“这是最后一杯了,再也不能够了。”
黄大奶奶见休竹站都站不稳,也没打算为难她,倒也没打算放过她,待休竹喝下去,便补充道:“晚上咱们再喝,倘或嫂子不应,弟妹可不依。”
休竹忙点头,晚上的事儿晚上说,现在别真的醉了就好。
一顿饭就在黄大奶奶的大嗓门烘托下结束,休竹有些晕,黄大奶奶自告奋勇帮着休竹招待客人,倒让二奶奶闲着,想上去帮忙,偏偏也争不过黄大奶奶。何况,她也发现了,自己在这里并不讨喜,两位婶子不过是礼仪上的点头打招呼,却不像对休竹那般亲切。也莫怪会如此,一来自己嫁进来的时间不长,也不大去东西两府走动,海夫人为人清冷,赫连奶奶是个闷葫芦。二来,今个儿休竹是主角,大伙注意她也是应该,何况任休莲和任休兰是她的姐姐,自然和她亲厚。
吃了饭,众人去看戏,开戏后都静静地听戏,二奶奶瞧着便静悄悄退出来。回自己屋里歇息。
刚走到院子里,只见那边范炎身形一闪,进了秋蝉的屋子。二奶奶顿时怒火攻心,要不是身边的嬷嬷及时拉住,她真会冲过去。
回到房中,二奶奶冷哼一声道:“我倒不知他还真会钻空子,平常儿我盯得紧了,他不去,这会子料定我在那边就赶紧回来了!”
那嬷嬷忙倒了茶送来,一边低声道:“奶奶何苦呢,那夏蝉说的方法倒也不错,倘或奶奶一时狠不下这个心,任由她在这院子住着,等奶奶有了身孕,才让咱们二爷去碰,倒了那个时候,即便她有了身孕咱们也不能做什么。”
如果那个时候有了身孕,孩子突然没了即便不是二奶奶动了手脚,只怕范炎也要这般认为了。二奶奶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只恨那侯爷好死不死送个女人过来。气了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歪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嬷嬷一边打扇,一边若有所思地道:“大奶奶和东西两府夫人奶奶们的关系瞧着倒不错,又是晚辈,又不是整数,海夫人和周夫人竟然都来了。”
二奶奶闻言冷哼一声道:“也不知是不是真心的,这样的事儿见得多了,咱们这边王爷是那里的大红人,所谓妻凭夫贵,也莫怪她们如此了。”
那嬷嬷微笑点头,“奶奶也是明白人,只是,奶奶为何不肯多去亲近大奶奶呢?”
二奶奶也明白那嬷嬷的意思,叹口气道:“亲近有何用?这府里上上下下都说她好,你以为我还有机会?”
休竹把一切都打理的很好,其他人都在她的照顾下,关键是明夫人不肯站出来给自己撑腰。想到这里,二奶奶深吸一口气,只是如今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若早知这王府是这般,她才不要嫁过来呢!
只说那边,休竹喝了一些酒,这会儿实在撑不住,周夫人瞧着只劝她回去歇歇。休竹告了罪,左右不见二奶奶,也只得让黄大奶奶继续照管,黄大奶奶满口答应。说是照管,其实也没什么事儿,留在这里的都是要看戏的,就海夫人、周夫人、赫连奶奶罢了,任休莲和任休兰要带孩子,都在休竹院子里去了。
让碧翠和冬灵左右扶着,休竹步子悬浮,看什么都在动,好容易走到院子里,就忍不住胃里翻腾,吐了一回。丫头婆子们手脚忙乱地侍候着,瞧着休竹难受的模样,连稳重的碧翠也忍不住抱怨起黄大奶奶来,“明知咱们奶奶最是没酒量的,偏偏劝着逼着奶奶喝。”
任休莲和任休兰听到响动忙从屋子里出来,见休竹整个人都软了,心疼的要命。忙叫人扶着进屋,说是喝酒吹风会头疼。
安顿休竹在床上躺下,碧翠就忙叫丫头打了水来,给休竹洗了两把脸。休竹倒觉得吐了还舒服些,脑袋是清醒的,可就是身体不听使唤,说话嘴巴还打结。
恰好张妈妈从任家回来,休竹见了,又挣扎着起身。张妈妈紧几步上前,知道休竹心里惦记着任家的事儿,便忙回道:“六小姐没有大碍,大夫诊断说是吃了东西搁在心里,奶奶不必担心。我回来的时候,六小姐已经好了很多。”
任休莲一听,才知道任休桃病了,又拉着张妈妈的手细问。张妈妈笑道:“我亲自去瞧了瞧六小姐的,只早起浑身发热,这会儿已经好了。”
任休莲略略放心,想了想又打发跟着自己来的婆子去任家问问。
正说着,外面又一个婆子进来禀报道:“王爷在伴月馨书房那边,要奶奶过去一趟。”
休竹怔了怔,张妈妈瞧着走过去朝那婆子道:“奶奶中午喝了些酒,这会子有些头晕,你去给王爷说一声吧。”
那婆子歪着脑袋看一眼,便欠欠身退出去。待她走了,休竹心里反而不安起来。靖南王知道今个儿自己要招待女眷,怎么偏偏打发婆子过来叫?想了想,还是强撑着站起来,众人都劝着休竹躺下。
张妈妈道:“要不我过去瞧瞧吧,倘或王爷有要事奶奶再去吧。”
休竹点头,想着今儿自己是主人家,却弄得要任休莲和任休兰照顾,颇有些不好意。任休兰道:“都不是外人,不碍事儿的。”又劝休竹睡一会儿,休竹才躺下来闭上眼。
到底也睡不著,只是喝醉的感觉实在难受,隔了一会儿厨房送来醒酒汤,休竹喝了一大碗。半坐在床上和任休莲、任休兰说闲话儿。她们两人最担心的还是休竹的肚皮,这都快两年了,由不得不叫人着急的。任休莲很能理解休竹的心情,当初她也是这样,休竹笑的无奈:“急也没用的,孩子总会有的。”
休竹虽说的轻松,任休莲和任休兰却并不觉得轻松。很多都知道靖南王喜好男色,而休竹嫁过来差不多两年都没有怀上,外面的人不知怎么议论。靖南王在外对休竹维护有加,瞧着倒是夫妻恩爱……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任休莲改口说起任休菊,“真有些像当初的四妹,上次回去正巧瞧见老太太给她说亲事,那家人瞧了她之后就婉言回绝了。这还不是第一次,她也十五岁了,老太太连着说了几家。竟然都不成,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休竹浅浅一笑,任休兰蹙着眉头道:“到底不是老爷的亲女儿,其他人总要看看的。”
何况,任休菊没了亲爹亲娘,除了任家也没有其他亲戚长辈。任休菊已经十五岁了,当初休竹十五岁之前没有定下亲事,老太太和董氏就急得不得了。等过了十五再寻亲事,只怕更难。
想到这里,休竹叹口气,任休菊是什么心思她心里明白,可实在不知当初腼腆的任休菊,如何就变成现在这样?
任休莲冷笑一声道:“我瞧着倒不是因为她不是老爷的亲女儿,听六妹说,每次说亲事任休菊都表现的不情愿。嘴上没说什么,一见了看人的人,立刻就哭丧着一张脸。老太太和董氏多说她几句,她也不回嘴只是哭。”
这样下去老太太的耐心也会磨光了,最后放任不管,年纪一天大一天,到最后只怕是连个清白的小户人家也不好寻了。休竹幽幽地叹口气,狠心也罢,自私也罢,她都不能让任休菊如愿。其他任何事儿都好说,唯独自己的丈夫,绝对没有拱手让人的理儿,而且靖南王也给休竹选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他好男色,所以亲近妻子那是没办法,因为要传宗接代。至于其他女人,还是算了吧。
正说着,烨哥儿午睡醒了,揉着眼睛懵懵懂懂地走出来,这个话题结束。不一会儿元哥儿也醒了,任休莲抱着喂奶,屋子里的气氛慢慢热闹起来。休竹的酒也醒了大半,忙穿了衣服起来,让碧翠开柜子。给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准备的衣裳还真的挺多的,有些是半岁大的孩子穿的,休竹便选了两件给元哥儿。
申时末就开了晚饭,众人吃过便相继告辞,拜黄大奶奶热心所赐,休竹又喝了几杯酒,倒没有中午那感觉,只是全身软绵绵的没力气。
众人都走了,休竹和二奶奶结伴往明夫人这边来。瞧着休竹双颊通红,又有酒气,明夫人只叫休竹回去歇着。休竹告罪出来,回到屋里就歪坐在软榻上不想动了。
碧翠瞧着想到中午休竹呕吐那场景,道:“好在一年也就这么一次,多几次身子骨也受不住。”
休竹无所谓地笑了笑,黄大奶奶就是这么个性子罢了,倒也不是存心。正说着只见靖南王从外面进来,他倒好瞧着一身清爽。可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碧翠等丫头不觉心里咯噔一跳,上了茶就忙退出来。
等丫头一走,靖南王立刻挨着休竹坐下,只是不说话,微微垂着头。休竹歪着脑袋看,好奇地问道:“王爷怎么了?”
怎么了?今儿有人给小妻子送来生辰礼物,连带的还送了一封挑衅信,他才知道原来在自己提亲之前,休竹那边已经相看了另外的人。只是因为自己去的时候早了些,才将小妻子娶进门,如今那人又跑来京城,信中的意思是说自己会误了小妻子的一生!
想到这里,靖南王吐口气,朝门外喊了一声,便有一个妈妈捧着一个盒子进来。休竹瞧着眼熟,好像就是在净慈寺时,那个小沙弥送过来的盒子。不觉蹙蹙眉头,这人也实在是太……
靖南王看着小妻子脸上的表情变化,问道:“夫人认识这个盒子?”
说还是不说?休竹犯难了,因为靖南王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是在生气,也就是说他知道了,既然知道还是老老实实说了,“上次去净慈寺,一个小沙弥送来的,非要说是送给我。”
靖南王朝那妈妈点头,妈妈将东西放在桌上便退下去。靖南王又看着休竹,休竹心里不痛快了,这阵仗怎么瞧着好像在审问自己?声音不觉冷了几分,“我知道是谁送的,只是那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我觉得没有必要记住,所以就忘了。”
靖南王看着休竹倔强的摸样,心不觉软下来,低声道:“为夫只是问问罢了,夫人如何生气了?”
这叫问问,休竹瞪了靖南王一眼,“我没有生气。”
靖南王沉默半晌,又道:“夫人真的不记得那个人了?”
休竹真想骂人,可最终还是摇摇头,“不记得是假的,我又不是上了年纪的人,记性还是有的。”
靖南王又沉下脸,休竹瞧着,心里不觉一动,莫非靖南王这是在吃醋?盛黙君与王府无亲无故,之前也没有来往,突然送了东西来,靖南王势必会惊讶。下午那会子他找自己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件事。休竹也恼盛黙君的行为,都已经结婚了突然冒出来,还真是以前错看了这个人。
想到这里,休竹一五一十地道:“是姑妈说的亲事,不过当时因为他失礼,所以就没有说定。”
当初盛黙君送了一套文房四宝,休竹意会老太太的意思所以就没收。在净慈寺瞧见盒子里的东西,休竹就猜到是他。没想到,他竟然会送到王府来,也不知送来时是个什么场景。要是送到休竹这里,休竹直接就打发怎么来就怎么回去。
说完歪着头看着靖南王,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也不知想什么去了,隔了好半天才开口道:“夫人可曾后悔嫁给为夫?”
休竹眨眨眼,显得非常迷茫,“可以后悔吗?”
靖南王不悦地看着她,咬牙道:“不能后悔,后悔也没用!”
休竹甩给靖南王一个“这不就结了”的表情,可靖南王脸上的不悦越来越浓,休竹忙补充道:“我没有后悔过,真的没有。我说的绝对是老实话。”最后一句,休竹说的一本正经。
靖南王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道:“既如此,他送来的其他东西为夫就替夫人处理了吧。”
还有其他?
靖南王解释说盛世堂盛家如今已经变成皇商,宫里所有人上至贵妃,下到宫女太监,所有衣裳料子都由盛世堂盛家供应。盛家很有钱,如今又是皇商,休竹眼眸发亮,靖南王一个不悦的眼神,她只得让发亮的眸子黯然失色。
说了这些话,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休竹浑身酒味儿,叫靖南王回避去书房。才让碧翠通知丫头打水进来,她必须要好好泡个澡。酒气和汗味儿混和的出来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躺在温热的水里,休竹想着靖南王刚才的模样,不觉失笑。脑袋有些晕,思绪却清晰无比,今晚是不是会发生点儿什么事儿?
不想还罢了,这样一想,休竹只觉得胸膛里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后面碧翠发现异样,忙担忧地问道:“奶奶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休竹摇摇头,好半晌才整理好情绪,可又想到黄大奶奶送来的东西,心跳又加速了。从净房里出来,靖南王还没有回来,休竹不觉松口气。坐在梳妆台前,拿着干爽的帕子擦拭着头发,佯装镇定。
待头发干了,靖南王竟然还没有回来。休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瞧着时辰让碧翠等下去歇着,自己爬上床,睡下来躺好。好吧,没有什么好怕的。
虽这样想,可当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休竹不紧张才怪。捂着怦怦跳的心脏,面朝里面侧身躺着,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都说喝醉的人容易睡着,休竹却半点儿睡意都没。当靖南王大手掌伸过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的手滚烫,熨烫的肌肤发热。
耳根子吹来一股热气,靖南王低沉醇厚蛊惑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悄然奏响:“夫人可还记得新婚夜的约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