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无卿突然一惊,手中冰凉的箭竟如烫手山芋一般,勐的将它丢得远远的,明亮的杏眸里似乎是蒙上了一层薄纱,一张小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
“阿卿……”
殇策低声唤了一声,一步一步地走向沉浸在震惊里的小姑娘。
“你,你别过来!”
安无卿看着殇策越来越近的距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前世的突遭狠手,在报仇途中突然被人用箭射穿心脏的画面,以及那种箭入血肉的痛感与无助,无一不记忆犹新。
安无卿就这么看着殇策伸出的手,一抹恐惧突然浮现在眼底。
是他!是他杀了前世的自己!是他害得自己大仇未报!
可是,为什么要是他呢?为什么,偏偏是他杀了她?
“阿卿……对不起……”
同样的话,同样的语气,却是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安无卿止不住地后退,避开了殇策想要拉住自己的手。
“为什么?阿卿觉得奇怪吗?”
殇策垂头一笑,笑意凄凉讽刺。
“阿卿可否能告诉我,为什么,多年后再次遇到我的小姑娘,她不仅将我忘了个干净,还对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安氏父子在意至极,甚至不惜为了他们以身犯险,深入敌营(就是指鬼面军了哈)!
为什么,为了一安氏父子,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把她从地狱里救出来,她转身就又想着跳下去?
为什么,明明我都已经替她专门辟出了一处宅子,按着她的喜好打整好了一切,她却心心念念地想着逃离,跑去为那本就该死的安氏父子报仇?
为什么,她就不能将这本就不该她背负的东西放下,安安心心地呆在宅子里?
又为什么,她总是半夜惊醒,泪流不止,眼里盛满了难以承受的悲伤,空洞无神的目光看着窗外一看就直到天明?
阿卿,区区一安氏父子,何德何能让你为他们如此,宁愿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为他们报仇?”
殇策声声压抑,眸中的痛苦不比自己在梦中如旁观者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放在心尖儿上的人儿被自己亲手杀死,那种绝望和不甘少。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安无卿联想到不久前,殇策特别不正常那次,似乎,当时他就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阿卿,若是突然有一天,你死了,你会怎么办?
不是生老病死,是,他杀呢?
是,他杀呢……
安无卿脑海中翻涌着当时的场景与对话,那时,她以为是他动了杀心,却没想到……竟然是,试探吗?
“我说是梦到的,阿卿信吗?”
殇策眼底的无措与心疼以及看向安无卿那份小心翼翼,无一不让安无卿狠不下心来。
“殇策,别再开玩笑了。”
那次他也说是梦到的,可为何会这般的巧合,在他们二人相认之后,会梦到前世所发生的事?
“可这些,真的就只是梦到的……”
梦到了他的残忍无情,梦到了他的愚昧无知,更梦到了,他的阿卿……
先前他也很疑惑,明明是梦,为什么给他的感觉会那么真实?
直到,那些梦里的场景,和现实渐渐重合,他的阿卿,此时的震惊……
那是梦,却也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
他忘了,可阿卿还记得……
“怎么会……你怎么会梦到……”
安无卿不可置信地看向殇策,眼里的震惊和恐惧让殇策心口微窒。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梦到这一切……这明明……”
“滚滚!圆滚滚!快出来!”
已经慌了神的安无卿急忙将手覆在彼岸花图腾上,急切地呼唤着圆滚滚。
“卿卿,冷静……”
圆滚滚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安无卿急急切切地打断。
“圆滚滚,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梦到这些?为什么他会知道?其他呢,前世的事他梦到了多少?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这是安无卿从未有过的失态,整个人像是掉入了冰潭一般,彻骨的寒意几乎无孔不入。
她在害怕!她在担心!
害怕自己这般违背天道的行为被他视为怪物!害怕他手中的弓箭,还是会像前世一般,无情地穿透她的身体……
“阿卿……”
看得出对自己抗拒的小人儿,殇策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一般,痛苦,却并不后悔。
这是他,欠了阿卿的……
他的阿卿有权利,知道所有她前世所不知道的……
哪怕,她恨他,哪怕,想杀了他……
“怎么会是你……”
安无卿低声呢喃着,一步步地后退,心里的慌张悲凉正疯狂滋长着。
殇策掩唇轻笑,卸下了平日里的轻松愉悦,隐隐透着些许凄凉讽刺。
招了招手,便让先前陪练的小兵将弓箭重新拿上来,换上真正的箭头。
殇策明显看到,在自己拿过弓箭之时,那小人儿身体几不可查的一瞬轻颤。
自嘲一笑,却是隔着距离,将弓箭递给了目露警惕的安无卿。
“阿卿先前不是说,‘人若要杀你,你便先杀了人,人若杀了你,哪怕化成厉鬼,也必要血债血偿’么,”殇策每说出一个字,就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人划了一刀一般。
“那次,是我杀了阿卿,不过阿卿现在有机会了,仇人就在眼前,任由阿卿报仇。”
“你……”
安无卿迟疑地看着殇策递过来的弓箭,眼中的怀疑和警惕并未因此放下。
“阿卿不是想报仇吗,殇大哥给你这个机会可好?用同样的方式,杀了自己的仇人,这个法子,阿卿可还喜欢?”
“疯子!”
安无卿看到了殇策眼底的坚定与真诚,那是一种赴死的决心!
“疯子?”
是啊,在他得知安无卿便是他一心挂念寻找的小姑娘,在他看到本该属于他的阿卿一门心思地为着他的敌人效力,在他意识到,上辈子的他最珍重的小人儿最后是死在自己手下之时,他就已经疯了!
疯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