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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变成老太太的万历皇帝(1)

万历在临死前,留下遗诏自我评价说:我幼年继承帝位,执政四十八年,享国最久,死而无憾了。只是回想起继位之初,也曾小心谨慎地处理朝政,不敢辜负先帝的托付,可惜身患重病,不得不静养多年,以至于不能亲身治理国家,错过了许多早晨的讲读,大臣们的奏疏不能一一批阅,很多政要职位也出现了空缺,而矿税不断加派,四下征发和改调民夫,折腾得百姓生活艰难,与边疆其他少数民族的摩擦开始升级,我反思自己,不胜懊悔,正准备改过自新,与天下百姓共享太平,却一病不起,去弊革新,只能靠我的继任者了。”结合万历一生的所作所为,用客观的眼光来看,他这份遗诏对自己的评价还是比较靠谱的。

至于新即位的泰昌皇帝,对此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他十分清楚,他所以能有今天,是仰仗朝廷大臣们的全力以赴。感念之下,他又何必去说三道四呢。更何况他也十分明白,其父在世时的许多做法,也确实太不成体统,不除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开新政。

因此,泰昌皇帝即位后,朝廷上下似乎又感到了希望,指望泰昌皇帝能一改其父之风,与朝廷同舟共济,渡过难关。

隆庆五年的冬天,隆庆皇帝为万历皇帝举行了‘成’人的冠礼,万历皇帝坐在殿前以最庄重的姿态接受了百官的庆贺,隆庆六年五月,隆庆皇帝崩,万历皇帝继位。

继位前十几年,祭天地、把祖庙、庆元旦、赏端阳,接见外国使臣、解职退休和著有勋劳的官员替老,检阅军队,颁发战旗,接受献俘,算是勤勉。

每年十一月,皇帝要接受下一年的日历,并正式颁行于全国,使所有臣民得到了天文和节令的根据,知道何时可以播种谷物,何时宜于探访亲友。翰林院官员们的《实录》也经皇帝接受并加批览,成为全国的唯一标准。

以最隆重的仪式把仁圣皇太后的尊号上赠给他的嫡母隆庆的皇后陈氏,把慈圣皇太后的尊号上赠给他的生母隆庆的皇贵妃李氏。

慈圣皇太后对万历皇帝有极大的影响,因为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再能给他以真正的天‘性’之爱,但是根据皇家的习俗,母子之间的天‘性’‘交’流也是极为不便,如慈圣皇太后所居住的宫室,竣工之后,感谢是请学士写成一篇文章,赞赏皇帝的纯孝,在万历皇帝下跪时逐句诵读。

因为这样就能对全国臣民起表率和感化的作用。在慈圣皇太后下轿之前,他也必须跪在庭前恭候迎驾。但是母爱毕竟是一种最深刻的感情,在多年之后,尽管万历皇帝临朝的机会越来越稀少,每当十一月慈圣的生辰,他却仍然亲临皇极‘门’接受百官的庆贺。

总的来说,万历即位以后的第一个十年,百事转苏、欣欣向荣,北方的虏患已不再发生,东南的倭寇也已灭迹,承平日久,国家的府库随之而日见充实。这些超出预计的成就,要归功于内阁首辅张居正。

万历六年皇帝的大婚,不过万历并不只是对皇后没有兴趣,他对其他妃嫔也同样没有兴趣。这时,他感到空虚和烦躁,皇宫固然伟大,但是单调,即使有宫室的画栋雕梁和其他豪华装饰,紫禁城也无非是同一模式的再三再四的重复,人的‘精’神世界其实是空虚和寂寞的,既缺乏动人心魄的事件,也缺乏令人‘艳’羡的奇遇。这种冷酷的气氛笼罩一切,即使贵为天子,也很难有所改变。

大婚之后,年轻的皇帝脱离了太后的日夜监视。不久,他就发觉大婚这件事,在给予他以无聊的同时,也带给了他打破这单调和空虚的绝好机会。他完全可在皇城的别墅西内举行了一次极尽欢乐的夜宴。新的生活来临,万历皇帝更加厌倦紫禁城里的日月。在西内的夜游成了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事后太后以异常的悲痛责备自己没有尽到对皇帝的督导教育,她脱去管环,准备祭告祖庙,废掉这个失德之君而代之以皇弟潞王。

年轻的皇帝跪下恳请母后开恩。直至他跪了很久以后,太后才答应给他以自新的机会,并且吩咐他和张先生商量,订出切实的改过方案。

首辅良师责令皇帝自己检查过失,引导皇帝走上邪路的宦官被勒令向军队报到,听候处理,张居正还自告奋勇承担了对皇帝‘私’生活的照料,每天派遣四名翰林,令皇帝以经史文墨娱悦至清。

但是不论张居正如何‘精’明干练,皇帝‘私’生活中有一条他是永远无法干预的,这就是‘女’‘色’,皇宫里的几千名宫‘女’都归是皇帝一人‘私’有,皇帝与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发生关系都合理合法,鉴于正德皇帝死而无后,朝廷内外部一致认为皇帝应该拥有许多妃嫔,万历一天而册封九嫔,就得到过张居正的赞助。

极为罕见的机会居然在万历九年来到。这一年冬天,慈圣太后跟前的一个宫‘女’偶然地被皇帝看中。她在和万历发生关系以后不久就有了身孕。

万历起初还不敢让母后知道这件事,所以到万历十年,他一日而娶九嫔的时候,她还不在其选。等到后来太后发现了这件事,不仅没有发怒,反而因有了抱孙的机会而大为高兴。

王氏被封为恭妃,生子为朱常洛,是万历的长子。当时宫廷内外喜气洋洋,诏告全国减税免刑。但在各种正式文书之中,朱常洛的头衔只是皇长子而不是太子,太子或王的头衔必须经过正式的仪式郑重册封。

在九嫔之中,有贵妃郑氏,万历时年已经十八岁,但对这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一往情深,当她一经介入万历的生活之中,就使皇帝把恭妃王氏置于脑后。更不寻常的是,他们的热恋竟终生不渝,很多现代人也难以做到这一点,而且还由此埋伏下了一个极重的政治危机。

但是热恋并不等于独占皇帝的枕席,万历共有八子十‘女’,为八个不同的‘女’人所生,郑氏之所以能赢得万岁的欢心,并不是具有闭月羞‘花’的美貌,而是由于聪明机警,意志坚决,喜欢读书,因而符合皇帝感情上的需要,如果专恃‘色’相,则宠爱决不能如此的历久不衰,人总会老的,人老珠黄,想必好‘色’的男人也没有多少兴趣,何况是皇帝,宫中年轻貌美的美‘女’想必很多。

郑氏和万历具有共同的读书兴趣,同时又能给万历以无微不至的照顾,这种‘精’神上的一致,使这个年轻‘女’人成了皇帝身边一个不可缺少的人物。可以说,她是在最适当的时机来到了他的生活里,填补了他‘精’神上的缺陷。凭着机智和聪明,她很快就理解了命运为她所作的安排,因而抓住现实,发挥了最大的能动‘性’,从而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她看透了他虽然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但在实质上却既柔且弱,也没有人给他同情和保障,即使是他的母亲,也常常有意无意地把他看成执行任务的人,而忽视了他毕竟是一个有血有‘肉’、既会冲动又会感伤的人。

基于这种了解,她就能透彻地认清了作为一个妻子所能够起到的作用,别的妃嫔对皇帝百依百顺,但是心灵深处却保持着距离和警惕,惟独她毫无顾忌,敢于挑逗和嘲笑皇帝,同时又倾听皇帝的诉苦,鼓励皇帝增加信心。

在名分上,她属于姬妾,但是在‘精’神上,她已经常常不把自己当作臣妾,而万历也真正感到了这种‘精’神‘交’流的力量。

郑氏对万历优柔寡断的‘性’格感到不快,并且敢于用一种撒娇讥讽的态度对他说:陛下,您真是一位老太太!

万历决心破除他带给别人的这一柔弱的印象。就在这个时候,他观看了宫廷内戏班演出的《华岳赐环记》入戏里的国君慨叹地唱着《左传》中的政由宁氏,祭则寡人,当日伺候万历看戏的人都会看到他的反应,不舒服。

但是如何才能成为大权独揽的名副其实的皇帝?对万历来说,第一件事情是使他的朝廷摆脱张居正的影响。那张居正的躯体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的影子仍然笼罩着这个朝廷。朝中的文武百官根据对张居正的态度而分为两派,要就是拥护张居正,要就是反对张居正。

皇帝下了一道诏书,称过去丈量全国的土地,出现过许多不法行为,主要是各地强迫田主多报耕地,或者虚增面积,或者竟把房屋、坟地也列人耕地。鉴于弊端如此严重,那一次丈量不能作为实事求是的税收依据。年轻的皇帝认为由于自己敏锐的‘洞’察力而实施了一大仁政,给了天下苍生以苏息的机会。

他没有想到,这道诏书虽然没有提到张居正的名字,但一经颁布天下,过去按照张居正的指示而严格办理丈量的地方官,就被指斥为佞臣;没有彻底执行丈量的地方官,却被田主颂扬为真正的民之父母。反张的运动由此揭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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