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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戚

王府岂是说进来就能进来的?原来李氏一大早就在门口打望,因没有拜帖,被守门的小子们拦下,她好说歹说也没人愿意进来通报,因为谁也想不到新奶奶会有这样的亲戚。可正好被那日靖南王提亲跟着一起去的一位管事瞧见,知道新奶奶娘家确实有这么一门亲戚,便呵斥了那些小子,叫妈妈领进来了。

而这一次不但李氏来了,还把任休菊也带了来。腼腆地站在李氏身后,脑袋深深地垂着,上面穿着一件薄薄的夹层袄子,看得出是新作的,可袖子却明显短了许多,露在外面的手冻得发青。下面穿着上次穿的那条裙子,也是薄的。

休竹吐口气,似乎想借着将心里的郁气吐出来,才笑盈盈地走进去,李氏正和明夫人说着话儿,假装没瞧见休竹进来,也没听到丫头通报。倒是明夫人抬头看着休竹,眼神略有询问的意思。休竹朝明夫人见礼,便走过去见过李氏。

李氏好像现在才发现,忙不迭地站起身,朝休竹行了一个大礼,又拉着任休菊给休竹行礼。笑道:“上次家中有事儿,故而姑奶奶大喜之日婶子没来成,姑奶奶可别放在心里。”

休竹客气地道:“有劳婶子记挂。”

明夫人忙招呼李氏落座,让丫头们重新上了热茶。喝茶的间隙,李氏一双眼便溜溜地在休竹身上打转,见她上面穿着绛紫色银线碎花袄子,外面套着一件浅色银鼠领对襟褙子,下面穿着石榴红百褶裙,手腕上一对赤银手镯,头上饰物三四件,皆是祖母绿簪子。皮肤白皙,双颊红润,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很没脾气的样子,可浑身却又透着一股子贵气。只是少了明夫人身上那种难易亲近的感觉。

再看看自家的女儿,李氏气不打一处出,瞪了女儿一眼,忙拉着她让她给明夫人磕头。那下面的丫头只看着她们二人低头好笑,碧翠一张脸也胀的绯红,不觉尴尬地垂下头。

“婶子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休竹放下茶杯,笑眯眯地问道。

李氏听见问,放过任休菊,回答道:“才来一会儿,就是来瞧瞧姑奶奶。”

明夫人便道:“亲戚间原本该多多走动,你侄女如今是我儿媳,这里就是她的家,若得闲就多来逛逛。”

李氏见明夫人说话随和,休竹对自己也表现的敬重,不觉飘飘然起来,笑道:“我也想多来走动走动,只是我们这样的人,不怕夫人笑话,就是来了看着也不像,没的给姑奶奶丢脸。”

这话说的碧翠猛然抬头不悦地看了李氏一眼,明夫人就看了休竹一眼,见休竹脸上的笑容依旧得体。心头一震,果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她婶子这话就说错了,您是亲戚,又是长辈,到了这里就是客,谁还敢看轻谁?今个儿早上我还问了你侄儿,她就说到您了。”

李氏讶然,看着休竹,休竹便趁着机会问她可去看了老太太没?纵然休竹问的很随意,一点儿刻意的痕迹都没,那李氏却心头一凉,忙道:“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任休菊闻得这话,一下子红了脸,休竹便知李氏说的是假话了,可她对老太太的顾忌却表现出来了。休竹想着老太太,脸上露出几分想念来。

明夫人便问李氏:“亲家老太太的身体可好?我原是准备去拜访,只如今家里事儿多,想来亲家家里也忙,故此不便打搅,过些时候遇上节气,自是要去拜访拜访的。”

李氏说的脸不红气不喘,像真的一样:“老太太身体很硬朗,只是想着我们姑奶奶,我大嫂子也念姑奶奶念的紧。”

这话说的好像休竹在这里受了多大的委屈。休竹叹口气,想在普通燕子做得的窝上找到能吃的燕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个李氏,该说她聪明还是愚笨?

明夫人似是毫不介意,追忆般道:“当年我年轻的时候离开家,也时常想着回去,到不知娘家人也是这般记挂。”又对休竹笑道,“这两天的事儿忙过了,你就回去看看老太太,老人家都怕寂寞,就喜欢孙女孙子在膝下承欢。”

休竹站起身,朝明夫人感激道:“谢谢夫人。”

又说了一些家常话,已经过了午时,明夫人询问李氏用过午饭没?李氏道:“一早出门,还没吃上午饭。”

休竹便道:“我那边已经备下了,婶子不嫌弃可到我那边坐坐。”

李氏犹豫不决,可明夫人也没有表现出非要留她的意思,只得拜别明夫人,拉着任休菊一同随着休竹出来。

一路上李氏就东张西望地打量周围的景物房屋建筑等,虽然被雪掩盖了,可高高的房顶,大大的门,制作精细的窗格子,无一不精致华贵,竟比任家的宅子大了不知多少。又禁不住看着前面休竹的背影,以及周围随行的婆子丫头,身上穿着一般人家买不起的缎子。戴的,不是金就是银,自己一身粗布衣裳,虽然也是新的,却连他们脚上鞋子的面子都不及。

心中一时滋味难耐,又见女儿任休菊垂着头默默无闻的闷葫芦样,气得狠狠捏了她一把,低声道:“你还不愿来,你瞧瞧那些丫头,穿的也比你好!”

任休菊瞅了李氏一眼,咬咬嘴唇没说话。在家中任休菊不用干农活,只在屋里做针线,倒是养的不错,白白净净皮肤细致。可在吃穿方面,李氏就多有苛刻,这一身衣裳原是做了准备参加休竹大婚时穿的,结果任家并没有发请帖,也没有通知他们一家,李氏又没打听到日期,故而错过了。今日要来却又舍不得出钱另作,就让任休菊将就穿着。

任休菊性子从小就腼腆,虽然很多时候都知道李氏做错了,她也极力劝,但李氏一吼她,她就不敢再劝了。像今天这事儿,任休菊根本就不想来,又迫于李氏的淫威,不得不来。如今见了这府里的一切,又想起李氏叫她给明夫人磕头的事儿,只恨不能一头撞死,免得丢人现眼。

刚迈进这边院子的门槛,迎面靖南王就从屋子里出来。他回来便知道休竹的亲戚来了,如今见到李氏,自然也知道她就是休竹的亲戚,正欲作揖,那李氏猛然跻身到他跟前,先行了一个福礼,又拉着任休菊过来给靖南王行礼。

休竹在一边介绍:“这位是二叔家的婶子,这位是二叔家的妹妹。”

李氏笑眯眯地打量靖南王几眼,越看越满意,家势如此显赫,地位又高,却和明夫人一样,都是随和的人,不像那些下人,一个个的不将她放在眼里。更不像休竹,嘴里说的好听,心却硬的要命,以为嫁的好了,就不愿意认她这样的亲戚了。

哪里细想休竹对她分明就如长辈,并没有看轻她的意思,果真不认这样的亲戚,在明夫人那边又何必会叫她一声婶子?现在又何必要介绍给靖南王?

正琢磨着说什么好,靖南王朝休竹道:“婶子既然来了,你就好好陪陪婶子,我外面还有点儿事儿,午饭不用留了。”

休竹点点头,李氏听着,心里乐开了花,忙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一行人目送靖南王出去,直到看不见了,李氏才收回目光。碧翠瞧着她脸上的表情就生气,只暗暗忍着。

进了屋,碧翠下去张罗午饭,李氏就打量起休竹的屋子,只觉明晃晃的眼花,看什么什么都好。丫头呈上茶水,举了半日也不见她接。

任休菊实在看不下去了,帮她接着,又叫了她一声,她才回神。意犹未尽又羡慕的模样让门口的丫头掩嘴发笑。

玉儿看了休竹一眼,就紧紧盯了那两丫头一眼,两人忙止住笑意。

休竹呷一口茶,看着任休菊坐在哪里别扭的样子,便笑道:“不用拘束,这里没有外人。”

对任休菊休竹还是喜欢的,可李氏……哎!堪称极品的亲戚,也让她遇上了!

“二叔如今在做什么?”

李氏慢慢地喝着茶,隔了半晌才道:“你二叔能做什么?还不是在地里做农活!”

他无能与我有什么关系?休竹沉着脸,“如今有什么农活?”

“就因为没有农活,闲在家里,又到了年底,还不知如何过这个年呢!”

休竹出嫁前夕,李氏带了一车东西送到任家,说是今年丰收。丰收了如何没钱过年?关于任二叔一家,早年任老爷救济的时候,就给他买了田地,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一家子吃穿用度,经营得当日子也过得去,且地是属于他们的,不用上缴租子。这事儿,休竹听董氏提过。

但李氏说话戳戳逼人,好像休竹天经地义该给她一些什么。再好的修养也没得受这样的气,何况休竹自诩并非圣母。端着茶杯,态度也渐渐冷下来,再不问李氏任何话了。

玉儿瞧着,便悄悄儿退出去。李氏和任休菊的午饭就单独安排在隔壁抱夏中,让两个小丫头在里面服侍,休竹的就单独端来正屋。

给钱妈妈办的送别宴告一段落,众人离开时皆在门口给休竹行了礼问好。那边的人差不多都走了,张妈妈陪着钱妈妈说话,冬灵回来这边服侍休竹。

一时听玉儿和碧翠议论李氏母女,特别是听到李氏让任休菊给明夫人磕头的时候,冬灵实在忍不住,骂道:“好没脸的东西!明夫人到底是她女儿的婆婆还是祖宗?磕头,也亏得她们做得出来!”

碧翠最气就是这一点,只是不如冬灵想骂就骂的出来。

银翘听着,脸色也十分难看,小心翼翼看了休竹一眼,见她没听见似地,禁不住一叹。

“这样的人,还留下吃饭,也是小姐脾气好,倘或是我,直接撵出去得了!”冬灵说着就往外走,银翘连忙拉住她。玉儿走过去劝道,“表小姐并没有磕头,如今人已经进来了,你这样闹别人瞧见了,会如何说咱们小姐呢?”

难道真的嫁的好了,就忘本不认亲戚了?

“就算没有磕头,有这个心都不能够!”

休竹慢慢咽下嘴里的饭菜,大概也正是因为任休菊的反抗触动了休竹,所以休竹即便气李氏的作为,却到底恨不起来。任休菊她并没有被李氏带坏,她摊上这样的母亲也很可怜。李氏没有刘姥姥的见识,更没有刘姥姥的能耐,实则一个可悲的人。

下午,休竹借身体不适,简单和李氏辞别,送上了二十两银子。玉儿瞧着任休菊一身衣裳,偷偷回去将自己的袄子包了一件送给她。任休菊很是感激,又代表李氏要玉儿向休竹表达歉意,说以后再不会这样冒冒失失地来了。

这话说的很坚决,玉儿忙点头。

那边明夫人派妈妈送了见面礼过来,大概也是瞧着任休菊的衣裳,故而送了四五匹缎面,另有一些小饰物。李氏要过去道谢,那妈妈回说夫人午睡不便相见。

送走李氏,冬灵的气还没消,只咬牙坐在门口的回廊上生闷气。其他三人瞧见,也只有叹气的份儿。然后,休竹也忍不住叹口气,回门那天老太太劝休竹的哪一番话,让休竹知道其实老太太对任二叔一家已经放下了不少恨意,何况,任二叔有个儿子,按理也该叫老太太一声奶奶。

老太太也希望有个孙子,所以当初任休桃提出要任休菊来陪她的时候,休竹觉得只要话说的适当,时机对了也未必不能办到。然而现在,休竹已经没有那个努力的心了。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怕任休菊来了,李氏更是会跟三岔五地来。这样的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没得给自己找气受。无缘无故让老太太不喜,得罪董氏和任老爷,以后就彻底无人帮衬他们一家。

好半晌,休竹才觉得气顺了,正巧钱妈妈进来辞行,休竹打起精神,说了一些要她没空的时候过来逛逛的话,就将靖南王吩咐准备的东西送出去。

碧翠也趁着这一个月给钱妈妈做了两双鞋子,冬灵拿出四个荷包,四张娟子送给钱妈妈。玉儿和银翘分别也准备了几副包头,张妈妈送了两匹缎面。

钱妈妈给休竹磕头,休竹忙扶起她,十分不舍地叮嘱:“得了闲一定要进来逛逛。”

钱妈妈眼眶也湿润了,低头抹着泪,连连点头。又与众人依依惜别,申时才恋恋不舍地走了。小丫头们直送她到后门口,目送她乘坐的马车离去。

当下,休竹把张妈妈,碧翠、冬灵、银翘、玉儿都叫到屋子里,让张妈妈将院子里散漫的丫头婆子重新划分,以后专司专职,屋子里的事儿就交给碧翠,主管进进出出收礼送礼银钱等琐事,由玉儿协助。衣裳、首饰、小物件由冬灵监管,银翘协助,另外又从外面选了三个伶俐聪慧的小丫头端茶倒水打扫屋子。

做完这些事已是掌灯时分,靖南王按时回来了,众人默默见礼就悄悄退出去安顿晚饭。

休竹将他递过来的大氅放好,转身就发现桌上放着一个布袋,这个休竹认识,以前在家任老爷领的俸禄就是用这样的布袋装着的,不过颜色上有区分。

休竹很想去看看到底有多少,想了想还是算了,可靖南王看出了她的心思,正儿八经地道:“月俸一百五十两,另有一百贯钱,夫人可检查是否够数。”

呃,这个不是该交给账房吗?

“这是给夫人打赏下人所用。”

休竹吐口气,她还以为靖南王的意思是要她主持中馈,不过瞧明夫人的意思,似乎并不希望休竹插手过多。甚至于王府里的一切运作,都不让休竹了解。而靖南王对此好像也没有意见。

休竹很不客气走过去,打开往里面瞧了瞧,又摸了摸,果然是银子呀!按照王府定制,休竹每月有四十两银子的月例,与在家时每月二两银子的零花钱相比较,四十两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不过,休竹也很快就适应了,因为身份不同,打赏也不同了。四十两看着多,也不经用啊。

靖南王看着某人笑得开花的脸,不禁弯起嘴角,“夫人很喜欢银子?”

“银子谁不喜欢?俗话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说完,抬头一副生怕靖南王反悔的模样道,“我可收起来了?要不要去账房入账?”

靖南王琢磨着休竹说得俗语,不觉莞尔,“夫人这句俗语说得非常有道理,为夫受教。”

切,一说话就文绉绉的,古人真麻烦。休竹不理,将沉甸甸的袋子放进屉子里,拍拍手看一眼才回到炉子边,端起茶杯呷一口,然后惬意地靠着引枕。

夜里,躺在床上,正要入睡时,旁边的靖南王突然道:“你准备一下,下个月初一要进宫受封。”

“啊?”休竹的睡意全跑了,翻过身盯着靖南王不可置信地问:“我要进宫受封?我……”

“受封王妃头衔。”靖南王说的很理所当然,实在不理解休竹为什么会惊讶。可下一秒却在休竹惊讶的眼睛里看到兴奋的光。

靖南王自然无法理解休竹的心情,传说中住着活生生皇帝的皇宫啊,那是男人向往的地方,同样是很多女人向往的地方,是尊贵和权力的最高象征。不过,休竹的向往也就是进去瞧瞧,真要住进去,那,还是免了吧。

这一夜休竹抱着感慨的心情入睡,突然觉得作为穿越女自己活得还算不错。

第二天,休竹去往明夫人处请安,尚未出门,二门上的婆子领着董氏身边的妈妈进来,休竹大吃一惊,那妈妈立刻说明来意,是老太太病了,董氏让休竹回去瞧瞧。

休竹一刻不敢怠慢,忙过去告知明夫人,得到明夫人的许可就立刻收拾出门。坐在马车上,突然想起昨天李氏的话,心头一阵烦躁。一旁的碧翠和玉儿也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大约两刻钟,马车停下,休竹刚走到垂花门前,一脸疲倦的董氏迎出来,休竹忙问:“现在如何了?”

董氏叹口气,边走边道:“是前天你二婶子来了一趟,把老太太给气着了,今天是好了些,所以叫你回来。”

这样说来,老太太是算准了李氏一定会上门去找自己,却不知李氏昨天已经去了。想到这里,休竹加快步子,一行人很快到了老太太屋里。

老太太坐在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猩红毛毯,微微磕着眼,听见响动才睁开。休竹忙过去行礼,老太太便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又朝徐妈妈打了眼色,徐妈妈把屋子里的下人都支退出去。

老太太这才握着休竹的手道:“今个儿叫特特叫你回来,是有一事要嘱托你。你这孩子虽是明白人,可有些时候却硬不下心。去婆家一个月,该了解的,该理解你都明白,处境艰难,可别因为他人而自己吃亏。今个儿就是要告诉你,咱们任家就只咱们这一房,其他的一概不认!”

休竹心头一惊,想了想如实道:“昨天婶子……昨天她来找过我。”

老太太听了当即就板着脸看着董氏道:“你早就知道她有那个心,却不告诉我,现在如何呢?她去了,你当五丫头的婆婆会不认?”

董氏红了脸,休竹瞧着又道:“其实上次她来的时候,也找我说过,要休菊跟着我过去做我的丫头。”

老太太更气,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瞪着董氏和休竹,“果真你们是母女,都是个软心肠的,却不知道对有些人就是不能心软,你心软了她的心就硬了!你那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灯,倘或心慈你又如何有机会嫁去那样的人家?”

休竹惭愧,到底没有老太太看的透彻。不敢直视老太太的目光,只得垂着头。

老太太瞧着母女两的模样,喟然长叹,也不说话。

董氏不觉静下心琢磨着休竹的处境,自己的女儿确实不够漂亮,女婿如今对她好,也不知这个好能维持多久。两三年之后,屋子里必然有小妾姨娘,但若是旁人还好相处,倘或是亲戚,又是堂姐妹,休竹该如何处呢?

再有,任休菊如今还没有长开,模样却不差,性子虽然瞧着腼腆,倘或去了那样的环境。争宠必然会发生,作为堂姐,休竹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怕时间久了,心就慢慢地变的高了。而有几个男人禁得起枕边风吹?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休竹的婆婆,只怕她是巴不得休竹就在自己屋里忙的团团转转!董氏越想越后怕,抬头看着老太太,希望她能出个主意。

老太太冷冷道:“你们自己惹出的事儿,自己想办法去。我是个冷心肠的,跟你们不一样!”

这说的是气话了,休竹知道老太太是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便握住老太太的手,静静地垂着眼帘。

隔了半晌,老太太忽地叹口气道:“如今那丫头的年纪也不算小了,留心合适的,帮着寻一户人家,贴上一副嫁妆,远远地嫁了才省心!”

休竹闻言感激朝老太太笑了笑,因为老太太这个办法也只有老太太才好出面。你任二叔既然要认老太太这个嫡母,那任休菊就是老太太的孙女,祖母关心孙女的婚姻大事那是给面子,别给脸不要脸,否则就翻脸不认了!

要老太太放下身段,实属难得,休竹如何不感激?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休竹重新给老太太倒了一杯茶,讨好地送过来,就差没有尾巴可摇摇摆摆了。老太太瞧着忍俊不禁,“真是越长越回去了,以前没瞧出来,你这丫头也会撒娇。”

董氏见老太太心情好了,忙笑道:“五丫头最会撒娇了。”

“哦?如此说来,五丫头以前是怕我,所以不敢在我面前撒娇了?”

董氏讪讪地笑了笑,休竹垂着头低声道:“以前也撒娇,可老太太就是没瞧出来。”

老太太呵呵笑道:“倒是我的不对了?”

休竹傻笑两声,老太太这才仔仔细细看了看休竹的穿衣打扮,还算满意,只是瞧着孙女那张稚嫩的脸蛋,感触道:“这世上,没有安宁的地方,往后事事必要考虑周全,没有人能为你遮风避雨一辈子,你的路还很长,千万别做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儿。”

休竹轻轻点了点下巴,老太太便露出倦意,休竹和董氏告退。

从屋里出来,任休桃立刻迎上来,抓着休竹的手臂,一边抹泪又一边笑着问:“五姐会留下来吃午饭吧?”

一旁的卫姨娘朝休竹行了礼,笑着朝任休桃道:“五姑奶奶自然会留下用午饭。”

任休桃就抓着休竹不放手,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久违的温馨感觉包围着休竹。休竹看着天真纯真的她,心中一叹,最是无忧少年时!不觉又想起任休菊来,哎……罢了,自己就这么点儿能耐,老太太肯如此,也算是任休菊的造化。

到了董氏屋子里,董氏才想起询问女婿。

“一早就去当差了,不知道我要回来。”

任休桃想起五姐夫那严肃样,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出来:“五姐,你怕不怕,嗯……怕不怕五姐夫?”

怕?休竹不甚明白。

“哎呀,看着五姐夫很凶的样子……”

靖南王什么时候凶了?休竹无比茫然,想了想道:“还好吧。”

任休桃不被理解,沮丧地长长叹口气。可董氏和卫姨娘却相视一笑,觉得任休桃这丫头,说话没有定数,却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比如现在,她问休竹怕不怕靖南王,休竹表现迷茫,那就是说休竹和靖南王一直相处的很好。如此,董氏就不必操他们小夫妻相处的问题了。因为,在董氏和卫姨娘看来,靖南王就是个不好相处的。虽然休竹回门那天,他态度谦和,一切都表现不错,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感觉却不是这么回事儿。

那些以前服侍休竹的小丫头得知休竹回来,都赶来在门口打望,董氏索性暂时让她们聚聚,就说去张罗午饭,便从屋子里出来。

董氏一走,任休桃立刻就没了约束,抱着休竹道:“真怀念以前五姐在家的日子,一点儿也不希望五姐回去,要不今个儿就别回去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走。”

“我才不信呢,说不定吃了午饭五姐就要走了,家里又只剩下我一人。”说着低头一叹,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婶子那天来说了什么话把老太太给气的咳出血来,前天晚上,爹爹和母亲守了大半晚上,我真害怕出事。现在想来,婶子那边那个姐姐是不能够来陪我了。”

休竹安慰道:“你屋子里那么多丫头,家里还有老太太、母亲、卫姨娘,这么多人陪着呢!”

任休桃想想也对,五姐出嫁,去了婆子才真正是一个人,也不知以后自己嫁了会是怎样呢?

瞧着任休桃黯然伤神的模样,休竹笑着转移话题,“你这段时间在家里做了什么?说给五姐听听,可有没有淘气?”

任休桃一拍额头,忙叫门口的落霞进来,让她把带来的东西拿给休竹看。休竹瞧着是两个香囊袋子,绣着粉红的桃花,惊喜无比地问:“这是六妹绣的?”

任休桃有些不好意,点点头道:“准备给五姐,就怕没有冬灵姐姐绣的好,到时候被冬灵姐姐笑话。”

休竹道:“她要是敢笑话六妹,我第一个不饶她。”

任休桃唬得连忙道:“使不得,这是冬灵姐姐教我绣的,如果五姐骂了她,她不高兴以后就再也不指点我了。”

休竹“扑哧”笑出声,“你呀,既然是她教你的,怎么又怕她看到?让她瞧瞧,才能瞧出不足来,以后能更好地指点你啊。”

任休桃红了脸,惹得门口的小丫头们都笑起来。

在老太太屋里陪着老太太一起用了午饭,瞧着老太太精神头不错,就陪着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有了和董氏独处的机会,听着董氏嘘寒问暖,休竹心里暖洋洋的十分舒服,最后感叹,要作古代人投胎就很重要。如果自己变成了任休菊,在这样的社会形态下,到底会多少反抗的机会呢?

冬天黑的早,天空又阴沉的好似要下雪,才申时初刻,屋子里的光线就有些暗沉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要想别人对你如何,首先你就要如何对别人。”董氏叮嘱完最后一句,有妈妈进来禀报:“五姑爷来接五姑奶奶来了。”

董氏和休竹同时一愣,这么早就下班啦?董氏忙站起身整理衣裳,又吩咐那妈妈道:“去禀报老太太一声,再找人去看看老爷回来没?”

靖南王突然到来,很得董氏和老太太的心,就是底下的丫头婆子们也忍不住拿出来和四小姐比较,上次四小姐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可没见四姑爷来接她。

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董氏送女儿女婿到垂花门前,对靖南王的表现再次加分。终于不再觉得休竹命苦,反而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触,望着眼前白茫茫的景物,深深地叹口气。

卫姨娘笑盈盈地道:“五小姐原本就讨人喜欢的,夫人以前真是担心过头了。”

休竹还真没想到靖南王会来接自己,再加之董氏谆谆教诲的话,休竹微微一叹。对面的靖南王轻笑道:“夫人似乎不希望为夫来接夫人?”

休竹摇头,看着靖南王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又叹了口气。一切都很好,除了面对靖南王。休竹已经完全摸不透他这个人,或者说休竹从一开始就没有摸透他。与他相处没有压力,可也无法避免不自在,他们是夫妻,却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说出去也未必有人相信,而且这话休竹也不敢说出来。

如果,哪天靖南王突然说出来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休竹故意把身体往中间挪了挪,心里很是忐忑紧张,怕被靖南王看到了取笑,就佯装睡着了。岂料,靖南王一本正经极为认真地道:“夫人,你挤着为夫了。”

休竹气得紧紧拽着被子,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蹦出来:“我真的就那么肥会挤着你?如此,你去其他地方睡去!”

“习惯了这张床,不习惯换。”靖南王说的煞有其事,好像还很为难。

休竹翻身坐起来,“那我换地方。”

“也合该让累了一天的丫头婆子歇歇,大半夜的折腾什么?”说完自顾自地躺下来,闭上眼貌似很疲倦地道,“睡吧,别闹了。”

到底是谁闹了?休竹坐着自己生了半天的气,想了想好像是自己自作多情,自己没事儿找事。暗暗恼了一把,耳畔靖南王呼吸匀称,低头一瞧他已经睡着了,而自己看着还真像小丑。

小丑就小丑吧,小丑也要吃饭睡觉。休竹躺下来,身体紧紧挨着墙壁,倦意慢慢袭来,却在这个时候,靖南王的低沉绵长的嗓音传来,“夫人,你是对为夫放下戒心了吧?只是为夫不解,之前夫人对为夫的戒心发自何处?”

休竹陷入沉思,很早以前就学着让自己接受这个世界的一切,无可避免地会结婚生子,也无可避免自己的丈夫纳妾,嘴上说的,心里想的都是美好却不现实的。自己生活在现实里,整天想那些飘渺虚无的美好果真有用么?那么多女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自己并没有特别的地方,又何需把自己归为另类?

久久听不到回应,靖南王叹道:“这样很好,睡吧。”

之后李氏再也没有来看休竹,大概是李氏也接受了老太太的恩典吧?明夫人也过问过一两次,问休竹她婶子为何没来?莫不是得罪了她?

休竹笑道:“如今到了年底,婶子许是有事儿忙。”

明夫人不觉点点头,“也是,每到了年底,都有要忙的。”然后明夫人又问了问任姑妈和任休莲,说她们都在登州,过年的礼物就一起送去。休竹对此没意见,谢过明夫人操劳。说了一会儿闲话,瞧着时辰告辞。

明夫人目送她出门,她身边的妈妈就笑道:“奴婢说的不错吧?新奶奶并没有这样的心,如今夫人可安心给二爷好好物色个二奶奶,以后身边就有真正能帮衬的人了。”

明夫人不觉点头,又满是担忧地道:“哎,我也为此事烦闷,他如今已经是二十一岁的人,还没收性子,又不肯用功读书。你说我如何好开口让王爷给他谋个差事?”

那妈妈立刻出主意:“求求侯爷,侯爷未必不肯帮。”

“我何曾没有想过让西府侯爷帮帮?但只去年谋了那么个差事,偏偏这个孽子不珍惜,才做了半年就……”提起这个明夫人就气,“没个差事,又没有科举功名,你说好的大户人家如何肯把女儿嫁来?说白了,他又不是正经的嫡出,外面也不知还有多少看不起我的人呢!”

那妈妈忙安慰几句,说王爷如今不比从前,别人不看她们的面子,总要给王爷几分面子,要给范炎找个能帮到他的岳丈未必就难……(未完待续)

任家五小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言情小说,YY小说转载收集任家五小姐最新章节。